“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薛泠筠站起身,走到窗边,伸出手来,对着那一轮寒滩一般的月亮,抚摸。
明明看似就在眼前啊,却怎么也抓不住。
明明就在手边了啊,可是一握紧,再一抬眼,却又挂在天边。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薛泠筠喃喃念着这两句,反复念着这两句。
抓不住的,总是抓不住的,你大可以仰望它,它却永远不会属于你。
薛泠筠心冷下来,也静下来。
不属于自己的,永远都不会属于自己,想都不要去想,盼也不用去盼。什么样的念想,都不应该存在。
她把那曾经看了一遍又一遍的信笺收好。
那里面的内容,她早已烂熟于心,可有时候,又忍不住,打开来,再看看。
见字如见人,笔走龙蛇,便似如他真在眼前一般。
烧掉,一了百了?
可是,当她真狠下心,把这些薄薄的纸张,移到烛火边,那稀微的烛光,透过那纸张,似乎映照出那信中的人儿。
“泠筠,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
她眼泪又不可遏制地汹涌而下。
收好这些信笺,仔仔细细地折叠好,然后,再放入贴身之处。
她终究是不忍,仰或是不愿,把这些浸透着那人真情的信物,一把火烧掉。
既然无法拥有那人,起码,至少,也好好保存好这些吧。
这也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寄托了。
“六皇子,你又可知道,泠筠的心意,与你是一样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薛泠筠在心里,把未曾对萧桐骥说出口的话,全都在心里,告诉他了。
这些话,她是再也没有机会,当面向他诉说了。
她现在是多么地后悔,为什么当初在山顶时,不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六皇子,这些话,六皇子,至死也不会听到了。
她抽出一张信纸来,研好墨,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给萧桐骥写了一封锦书。
不管怎么样,也要让六皇子知道自己的心,无论怎样,心是向着他的,不思量,自难忘。
她再也见不到他了,他也再不会见到她了。
一思及此,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湿了眼眶,她稍稍仰起头,不让它们成形——她还有话没有写完,泪水万不能湿了信笺。
收拾妥当一切,她轻轻打开房门,出了院子。
月光依旧高高地挂在天上,皎洁温柔,柔和的月光,把夜晚烘托出一片平静与祥和。
月静静地注视着这世间的一切。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整个世界,似乎就只有她一人,静静的,连一只猫叫也没有,连一只虫鸣也没有。
月光拉长了她长长的影子,孤独的影子。
城外是出不去了,城门打开,也是要寅时。
她就这样走啊走,一直走到宁溪河。
她抬头,天上的月亮,似乎也是怕她孤单一人,静静地陪着她,一直走到了河边。
月光是这样的善解人意,月色是这样的柔和。
他俊朗的面庞在她脑海里,像洪水般席卷而来,仿佛他的气息还在身边,不曾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