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苡。”
书苡赶忙掀开蒙着头的被子,坐起来,脸上的泪迹还没擦干。
赵洪极不知何时,悄悄进的屋,也不知在书苡床前站了多久。
“干什么?鬼鬼祟祟的。”书苡像以前那样,一见赵洪极就满是抱怨。
可这次赵洪极却没有像以前那样了。
“书苡,你是怎么考虑的?”赵洪极一脸严肃,一本正经地问。
“我不知道。”书苡低下头。
老爷打算向皇上提出辞官,告老还乡。府上的丫鬟奴仆,打发的打发,自寻出路的自寻出路。
赵洪极是府上的小厮,在周府呆了十来年,虽然不是像书苡那样从小就在周府长大,但对周府的感情也是颇为深厚。而且,赵洪极如今父母也双亡,他要么就继续跟随老爷,要么就出府。
“你愿不愿意……”赵洪极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现在已经十八九岁了,是可以成家的年龄了。可是,他却一无所有。
如果老爷和夫人还在京城,他还可以继续在周府里,伺候小少爷,然后,请老爷夫人作主,娶书苡。
可是如今……
他一直喜欢书苡,虽然常与书苡打打闹闹,可是,他就是放不下书苡。
“我……我要跟娘走。娘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李嬷嬷是夫人的丫鬟,在周府里,虽是下人,但是地位很高,府上没人把她当下人看待,尤其是夫人。而且又是管教少爷的嬷嬷,已经是半个主子般的存在。
李嬷嬷肯定是会跟随老爷夫人的。除了老爷夫人,李嬷嬷也没地方可去了。
年轻时的李嬷嬷,叫汀兰,家庭贫困,嫁入夫家后没几年,丈夫又死了,万不得已才带着年幼的孩子,卖身进周府作丫鬟。
可幸遇到的是善良的老爷夫人,作了夫人的丫鬟,孩子的名字“书苡”,也是老爷取的,后来作了小少爷的贴身丫头。
“如果你要跟着老爷夫人走,那我就跟着你走。”赵洪极憋红着脸,吐出这一句来。
两人来到屋外,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望着以前热闹的大院,如今因为打发了不少人走,已经空空荡荡了。
“其实,离开这里,我真的很舍不得。”书苡望着大院。
院子里已经开始堆放着一些要变卖的东西了。都是曹管家在负责。过几天,便会有大批的物件,被运送出去。
“是啊。毕竟生活了十几年,毕竟对这里已经熟悉习惯了。”
赵洪极坐在书苡身边。
以前,每当赵洪极要坐在书苡身边的时候,书苡都会像旁边坐了一头怪物一样尖叫,使劲追赶赵洪极,不让她靠近。
如今,书苡只是抬眼看了看赵洪极,便又转过头来,什么都不说。
“十七皇子,已经进宫有一段时日了,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书苡幽幽地说。
“听老爷回来说,十七皇子在宫里过得很好。”
“老爷见到十七皇子了?”书苡惊喜地转过头,问赵洪极。
“不是。是老爷听王爷说的。王爷还说,皇上是因为喜欢十七皇子,才让他归入宗籍的。想来也是啊,如果不是这样,皇上怎么会把十七皇子接回去呢。”
“说来也是,咱们十七皇子,那可真是人见人爱。”书苡点点头。
“嗯。性格脾气又好,才学又高,样貌又好。简直是什么都好,他一进宫,简直是把那些所有的皇子,通通比下去了。你说皇上怎么会不喜欢嘛。”
“就是不知那些皇子会不会欺负咱们十七皇子……”
“不会的。他们也不敢。咱们十七皇子,是任由人欺负的主儿吗?”赵洪极一口否定。
想想也是。少爷虽则是善良,但是少爷可不会任被人欺负的,要知道,就是以前遇到皇上和王爷时,少爷可都是毫不畏惧的,更何况现在还多了个皇子的身份在。
“再说了,潇王爷如今可是十七皇子的王叔了。潇王对咱十七皇子的好,那可是人人都知道的。”赵洪极又道。
“还有小王爷,以前可是把咱们那位认作兄弟的,如今,可真正是亲兄弟了。小王爷也会护着十七皇子的。”书苡想起了那个世子。
“就是嘛。别的不说,王爷和世子,就这两个,就可以护住咱们那十七皇子了。更何况,还有皇上呢。皇上在,谁敢把咱十七皇子怎么样?谁又能把他怎么样?皇上可是他的亲爹!”
“你小声点!”书苡偏头左右看了看,生怕别的人听到。
赵洪极那句话,如若被老爷或夫人听到,那可真是在他们伤口上撒盐了。
老爷和夫人辛辛苦苦把十七皇子养大,结果最后落这么一个下场,谁遇到谁不伤心难过?
二人一时又沉默无语。
静静地坐在台阶上,赵洪极望着院中的那一棵大树,忽然笑了。
“还记不记得,有一次,咱家那位,一时兴起,居然要去爬树,爬到半腰,上不去,又下不来,急得直哭。”
二人很默契地以“咱家那位”来称周景思。称十七皇子,他们又觉得陌生,称少爷,又怕引起祸端,只有这句,方可以让二人安安心心地聊天。
“怎么不记得。可把那些护卫吓得不行。最后,还是一个护卫爬上去,把咱家那位抱下来的呢。老爷还狠狠骂了那些护卫,骂他们看管不严,连一个小孩子都管不住。其实啊,我看最该责罚的,就是你了,如果不是你怂恿他的,他怎么会去爬树呢?”
“怎么又怪到我头上了?”赵洪极又急了,“还不是听你说,那树爬上去,就可以看到府外了,于是他才爬的嘛,你还在下面替他放哨呢。结果最后出了事,他在树上哭,你在树下跟着哇哇哭,简直像青蛙开会一样。”
书苡又抬手给赵洪极一拳,这次赵洪极没有躲,任由书苡打。
可书苡打着打着,眼眶又红了。
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赵洪极伸出手来,紧紧握住书苡的手,书苡也任由他握着,握着。
“会过去的,会过去的。”
赵洪极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就这两句话,翻来覆去地说,翻来覆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