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周芃粟递给潇王一块玉佩。
潇王接过一看,是一个玉蝉。潇王疑惑地看着周芃粟。
“此玉蝉,”周芃粟看着潇王疑惑的眼神,眼光又停留在潇王手里的玉蝉上,解释道,“是小……十七皇子从小就佩带的。”
一不小心,周芃粟差点又把“小儿”脱口而出了。
可是,他心里可牢记着,他早已经没有小儿子了,周景思这个名字,再也无法叫出了,现在的周景思,可是堂堂的十七皇子了。
“按照习俗,出生的奶娃子佩带玉,是为着求平安。这个玉蝉,宝宝佩带是聪慧、吉祥的象征。”
这个玉蝉,周景思佩带了十四年了。
前次进宫时,是周景思特意留下来,特意留在周府的,有着这玉蝉在,他的心,他的根就还在周府。
当时周夫人之所以选玉蝉,乃是因着蝉有“蝉联”“一鸣惊人”的意思,“希望这孩子长大一生平安,同时聪明伶俐”,周夫人这样对周芃粟说。
是的,这周景思的确长得聪明可爱,的确是引人喜爱。可是,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今天这个结果。也不知道这对他是好是坏。
可是,对周夫人而言,对周府的人而言,却是一个大大的灾难。
书苡看到留在府中的玉蝉,知道这是少爷特意留下的,这是他留在周府的一个念想。可是,这个念想,于周府的人而言,却又是睹物思人。
周芃粟却是根本就不敢让夫人再见到周景思的所有物件。
府上已经把有关周景思的一切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周景思曾经用过的所有东西,全部都封箱压底,他曾经的房间,也层层上锁,再无人敢进。
夫人已经是卧床不起了。神志不清。
当书苡拿着这玉蝉给周芃粟时,周芃粟一阵眩晕。
手握着这玉蝉,眼前似乎又看到那个粉雕玉琢的婴儿,然后开始牙牙学语,然后开始蹒跚走路,然后慢慢变成俊朗少年,吟诗作画……
纵使周芃粟心如百炼钢,此时望着这玉蝉,也化为绕指柔。
这个玉蝉,是周景思留在周府的一个念想,同时,也是周府要留给周景思的一个念想。
“王爷,如若有机会见到十七皇子,能否把这玉蝉,交给十七皇子?”
周芃粟说着,便跪下来,给潇王行了个大礼。
潇王连忙把周芃粟扶起来。
“周大人,这又是何必,快快请起。”
潇王扶起周芃粟,把玉蝉收拾起来,“周大人,放心,本王不日便进宫,把这玉蝉交给十七皇子。”
周芃粟欣慰地点点头。
潇王打量了下周芃粟,不过几天的工夫,周大人明显是神情疲惫,脸色苍老。可见此事对周府影响之大。
潇王内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周大人,十七皇子在宫里很好。”
潇王不知怎么的,这句话就脱口而出。他知道,周大人无非就是想了解周景思在宫里的情形。
周芃粟点点头,“如此甚好甚好。”
潇王又道:“皇上特意把他接进宫,特意让他归宗籍,认祖归宗,不是因着喜欢这十七皇子,何曾会如此?”
这十七皇子,无论从哪方面来,都是让人喜爱不已的,长相俊美,文词出众,不然,潇王不会一见之下便惊为天人,小王爷也不会一见之下,便引为知己。
在周芃粟的心中,皇子们都是娇生惯养的,都是锦衣玉食的,自是比在周府过得更是奢靡得多。
是啊是啊,还担心什么呢,他过得很好,过得很好,这就放心了,这就放心了。
“王爷,周某或许过不了多久,也将向皇上请求告老还乡了。”
潇王大惊,“为何?”
以周芃粟的年龄,根本还不到告老还乡的时候。难道为着十七皇子?
“如果是为着十七皇子,周大人,大可不必。皇子们到了一定年龄,便会出宫辟府,封王封地,只有年龄尚小的皇子会养在宫里,一旦皇子长大成人,婚配之后,自会辟府出宫的。”
十七皇子如今快十五岁了,过不了几年,皇上自会为皇子赐婚,便会有自己的府邸。
周芃粟点点头,“为着内子。回乡下,可以让内子好生休养。”
无论周府如何把有关周景思的一切封箱锁住,可周府里处处都是他生活的气息,府上哪个角落都有他的身影,怎么销得尽,锁得完?
潇王无奈地叹气。
书苡把煎好的药端进周夫人房里,李嬷嬷守在周夫人床前。
“娘,夫人的药已经好了。”
李嬷嬷小心接过,“小心,还有点烫。”书苡提醒母亲。
书苡把周夫人扶起来坐好。
李嬷嬷用勺子在药碗里搅拌几下,舀起一勺,用嘴轻轻吹散热气,待热气散尽,再用唇稍稍触碰了一下,试试温度。待发现药温合适之后,便开始给周夫人喂药。
周夫人再也不复往日的神采了,眼神痴痴的,只是如木偶般张嘴,咽下,再张嘴,咽下。
“宫里一切吃穿用度,那可是比周府里豪华得多了,有专门的太监宫女服侍。”李嬷嬷一边喂药,一边自言自语。
她这是在告诉周夫人,完全不必担心周景思在宫里的生活。
其实想来也是啊,皇宫那是一个什么所在,皇子又是一个什么身份,夫人担忧周景思的生活,完全没有必要。
“夫人,一切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李嬷嬷越说越轻,越说越轻。
她对周夫人安慰,又何尝不是在自我安慰。周景思可是她一手带大的。
周景思于她而言,可不是一个少爷那么简单。
周景思于周府而言,也不仅仅是一个少爷那么简单。他是整个周府里的一个寄托,如今,这寄托一下子被抽走了,周府也便如一棵大树,根被拔掉,大树如何再生存?
“娘。”书苡听母亲那样的自言自语,却是受不了,眼泪便流下来了。
“你出去吧,夫人有娘守着,照顾着。”
书苡用衣袖擦干眼泪,出了夫人房间。
却是再也忍不住,跑回自己的房里,一下子扑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压仰着,嘤嘤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