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桐骥独立船头,眼望着对岸上的青山。
那座青山,是他最不舍的地方,盖因那座山上,便是与薛姑娘诉衷肠之地。只有他才知道,那样一座平平无奇的青山,承载了他这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
王妃从船舱里走出来,与萧桐骥并立一起,“王爷,船头风大,小心着凉。”
随手从侍女夏桑手里接过披风,小心给萧桐骥披上。
萧桐骥没说话,也没有回头看一眼王妃。
对他而言,这个所谓的王妃,不过是皇上给他的一种羞辱而已。
或者,更是皇上派到他身边的眼线。
王妃是工部侍郎林峻言之女,且为庶出,以庶女之资,能做正妃的,在当今四国中,算是头一份。
平心而论,王妃林柳薇,长相倒也清秀,性格也温婉,能够嫁与潇王为妃,自是喜不自禁,新婚之夜,一见潇王是如此俊朗,更是喜上眉梢,对潇王是一心一意。
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既然嫁与潇王,那潇王便是她的天,她如何能不把全身心投入到潇王身上?更何况,皇上厚爱,亲下旨赐婚,她从未想过,一个庶女,竟能嫁--是嫁--给王爷,正妃--不是侧妃,这是多大的皇恩浩荡啊。
进宫谢恩时,她是真心感谢皇上的赐婚,感谢皇上的恩典。
“王妃,从今以后,便与潇王夫妻同心,为皇室开枝散叶。”辰帝难得露出笑脸。
“谢陛下,臣妇定当牢记圣恩。”
婚后便立即去往封地。
皇上同时又下令,若非皇命,不得擅离封地。
她虽则也有故土难离之思,但想着,既然嫁与潇王,自然是随夫去了。
萧桐骥的心里,则是大不同。
去向母妃辞行时,舒太妃泪涟涟,自此一别,待得重见,便定是天人永隔了。
萧桐骥望向母妃,青丝早已成霜,这几年,母妃是极速衰老,而他,却再也无法尽孝。
也罢也罢。
临行前的那个晚上,萧桐骥独自一人在书房里,把薛泠筠的信件,再细细回味了一下。
他的整个少年时期,都在这些文字里徜徉、震撼。一触碰到这纸上的岁月,思念就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还是无法忘却。
他以为早已经是时过境迁,早已经是过眼云烟,可是,记忆在纸上慢慢鲜活,对这份依恋在纸上渐渐清晰。
有时候,人的情感真是奇怪,明明是朝夕相处的身边人,却视若无睹,而对早已经消失的人儿,却记忆深刻。
看着信纸,那纸上的人影似乎越来越清晰,渐渐从信中走出来,还是那俏皮的眼神,那瘪嘴的神情,那嬉笑的模样,那么清晰。
可是一伸手,却如一道烟一般,消失水见。
王妃,你是皇上赐婚的,与本王无关。也休怪本王无情了。
萧桐骥把信纸,移到烛火前,看那一缕轻烟,把那人影卷去,看那发黄的信纸,最后只余一缕烟尘。
一切都过去了。
萧桐骥站立船头,仰望天空,那一群自由飞翔的鸟儿。
从今以后,自己也便是栖息在远方的一只孤鸟,再也飞不回这里,也再也寻找不到属于自己的温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