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时的纺织车间闷得像蒸笼。林夕跪在烘房检修口,汗水顺着脊椎滑进工装服领口。她手中的红外测温仪显示着异常数据:西墙温度比东墙高出8.2,这是星砂结晶过程最忌讳的温差。
"湿度计爆表了。"程蔓的声音从十米外的纺纱区传来,她正踮脚擦拭老式指针湿度计。水晶指甲换成医用胶布的手指划过表盘,80%的红色警示区让她眉头紧锁:"和南极传来的气象图一样......"
陆沉舟的身影突然从横梁跃下,安全帽上粘着经年的棉絮:"烘干机传送带轴承开裂,得抢在暴雨前......"话音未落,苏眠举着平板冲进车间,南极科考站的紧急通知正在闪烁:「企鹅粪便样本出现异常发酵,建议立即停止星砂混合实验!」
林夕的指尖在星砂颗粒间顿了顿。母亲1987年的工作日志里记载着类似事故:当年因忽视温湿差,整批星砂在暴雨夜凝结成废渣。她突然冲向车间东角的档案柜,牛皮纸袋里的老照片正在发烫——母亲与程父在烘房前的合影,背景里那台老式气压计指针正指向"Storm"。
第一滴雨砸在铁皮屋顶时,程蔓刚封好最后一箱咖啡渣。她转身去推防潮推车,忽然发现木质把手的刻痕在潮湿中愈发清晰——"LX"与"CM"的字母交错,像两条缠绕的星轨。这是她和林夕七岁时刻的,那年她们还不知父辈的恩怨,只知在厂区玩星际探险。
"西窗渗水了!"苏眠的尖叫撕开雨幕。林夕抓起防水布冲过去,看见八十年代安装的铝合金窗框正在变形。雨水顺着窗缝灌入,在地面汇成溪流奔向烘干机电路箱。陆沉舟的扳手卡在传送带齿轮里,烫伤疤痕在应急灯下泛着水光:"程蔓!关总闸!"
程蔓在电箱前僵住了。父亲临终的呓语突然在耳边回响:"当年,你林阿姨就是在这里......"她的指尖悬在红色闸柄上,仿佛看见年轻时的林母在同样位置浑身湿透。
"让我来!"林夕突然撞开她,双手握住闸柄向下压。老式电箱爆出的火花溅在工装裤上,烧出细小的星形焦痕。程蔓看见她后颈的胎记在潮湿中泛红——那是母亲日志里提过的"星砂过敏症"。
烘房突然传来金属撕裂的锐响。陆沉舟的检修梯在湿滑中倾倒,他抓住悬垂的纺纱链条才免于坠落。夜光丝线在震动中从货架倾泻,像条发光的银河铺满积水。林夕在荧光中看见母亲的字迹浮现——夜光涂料遇水显影的特性,竟是八十年代工匠的防盗秘技。
"传送带要塌了!"苏眠抱着星砂样本箱嘶喊。程蔓突然冲向工具墙,水晶雨靴在湿地上打滑。她抓起父亲留下的铸铁扳手,那是程父当年为林母特制的加长款,握柄刻着"LXWQ"的缩写。
"接着!"她将扳手抛给横梁上的陆沉舟。铸铁与老式齿轮咬合的瞬间,程蔓看见父亲临终前攥着这把扳手呢喃:"替我还给婉秋......"
林夕在抢修电箱时摸到暗格。防潮层里藏着母亲的信封,那一年暴雨夜的潦草字迹刺入眼底:「东海坚持提前启封星砂,今夜将见分晓。若此信得见天日,请带小夕远离星火计划。」
暴雨在凌晨转弱。四人瘫坐在抢救出的星砂箱旁,程蔓用南极科考站的特效冻伤膏给陆沉舟处理烫伤。林夕将母亲的信封对着晨光,发现背面有隐形墨水画的星图——正是夜光丝线的排布密码。
"看这个!"苏眠突然指向积水的夜光丝线。星砂颗粒在液体中悬浮成星座图案,与林夕母亲的信封星图完美重合。程蔓的手机突然震动,南极传来最新数据:企鹅粪便的菌群能在高湿环境分解星砂杂质。
老厂长的拐杖声由远及近。他颤巍巍捧出那一年的车间日志,泛黄的扉页夹着程父的字条:「致婉秋:今夜我看到了真正的星火,它在你眼中。」
晨光中的星砂在烘房玻璃上凝成霜花。林夕将母亲的信封收进档案袋时,发现内层还有张未拆的纸片——1990年元旦的贺卡,程父的字迹工整如碑刻:「给小夕的周岁礼,星砂存于第三车间东墙第28块砖后。」
程蔓在工具墙发现暗格机关,旋转"LXWQ"扳手后,整面墙如魔方般转动。夜光涂料显影出父亲的字迹:「星火永续,待有缘人重启。」
陆沉舟的检修梯突然传来异响。他在横梁背面发现雨燕旧巢,褪色的南极科考队徽章正卡在枝杈间——那是母亲年轻时参与极地项目的遗物。
视频会议提示音在凌晨两点打破沉寂。程蔓手忙脚乱地调整着投影仪,南极科考站的实时画面在墙面上闪烁成雪花点。林夕裹着羊毛毯蜷在会议椅上,手中咖啡杯映出科考队长马克冻得通红的脸。
"星砂数据包传输中断了!"苏眠的尖叫从控制台传来。程蔓的水晶指甲换成防静电手套,快速敲击键盘的动作让陆沉舟想起她少年时弹钢琴的模样。突然,画面中的极光剧烈抖动,马克身后的冰架传来闷雷般的断裂声。
"试试切换卫星频段。"陆沉舟将热姜茶推给程蔓,指尖无意擦过她手腕的冻疮膏。程蔓突然僵住——父亲书房里那台老式无线电,正是用相同频段接收南极信号。林夕的平板突然弹出警报:星砂样本在强电磁干扰下开始结晶。
晨光穿透防辐射窗帘时,四人正围坐在铺满图纸的地板上。南极传来的加密数据包在投影仪上旋转,与纺织车间的湿度曲线交织成混沌星云。程蔓的指尖在触控板上缩放图谱:"你们看这个波形,和父亲1988年的实验记录......"
苏眠突然举起咖啡杯:"等等!"杯底残留的星砂颗粒在晨光中投射出模糊光斑,竟与南极冰芯的年轮纹路完全重合。林夕抓起紫外灯扫过父亲的手稿,隐形墨水绘制的降解剂分子式在强光下显形——正是程蔓正在分析的南极菌群结构。
陆沉舟的扳手突然从工具包滑落,砸在80年代产的信号接收器上。老式示波器突然跳起绿色波纹,断断续续传出程父年轻时的录音:「......极地菌株的耐寒性或许能解决星砂结块......婉秋,记得测试3号培养基......」
应急灯在午夜亮起蓝光。林夕跪在实验台前,显微镜下的星砂晶体正与南极菌株缓慢融合。程蔓突然撞开门:"父亲保险柜里有东西!"她手中的老式胶片记录仪正在播放1991年的影像:程父将密封试管埋入南极冰层,试管标签上赫然写着"星砂-菌株共生体"。
"所以这不是单纯的降解剂......"陆沉舟的呼吸喷在显微镜目镜上,菌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包裹星砂。苏眠的手机突然震动,马克传来最新航拍图:当年程父埋藏试管的冰层区,正形成独特的六边形晶体结构。
程蔓突然抓起夜光丝线:"试试这个!"菌丝在丝线的荧光照射下突然加速增殖,星砂结晶在培养皿中绽放成雪花的模样。林夕的笔尖在实验记录上颤抖——这竟与母亲设计稿角落的涂鸦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