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秦敷,你口无凭证,污蔑太子妃,还用一张假的信来欺瞒于朕!实在是罪大恶极,念在你是初犯,又是刚刚来到西凉国,还不熟悉西凉国的法典,姑且今日饶了你,若是还有下次,定不轻饶!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你降为太子侧妃,你可有怨言?”皇帝的一番话,可以说,几乎已经将她的后路堵死,这样的滴水不漏,叫她即使心有怨言又能怎样?
秦敷定神,闭眼道:“儿臣无怨言!”
耻辱!可恨!她根本就不曾怀有任何的坏心,只是简单地想要嫁给苏子栖而已,如今才刚刚大婚第一天,夫君不曾进房也就算了,竟然还联合她人一起陷害自己,简直罪无可恕!此仇不报!她便不是项秦敷!
“太子、太子妃可还有其他异议?”皇帝一只手藏在身后,嘴边的胡渣几乎都在颤抖,可是皇帝又怎么可能让其他人看出任何端倪!
“父皇英明!”两人几乎是同时道。
皇帝心中冷笑一声,口中重重地哼了一声,“秦敷先回去吧!朕还有事与他们两个交代!丞相若是无事便也先离开吧!”
无锦淡淡鞠了一躬,便退了出去。秦敷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这才道:“是。”
待秦敷走后,皇帝这才冷冷道:“怎么,心中不满之时就是叫着陛下,心中舒坦了就叫父皇了,是吧!”
苏子栖也怼回去,“都说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这也是跟着您学的,怨不得我们!”
“是吗!哼!朕早已经有了儿子女儿,你倒是给朕抱几个来看看啊!除了一个女儿,你还有什么!还好意思叫嚣!就连叫嚣的基本资格都没有,也敢跟你老子叫板!”皇帝手敲了敲桌子,很明显对他不满!
“好啊!既然如此,今天都在这里了,那就谈谈春闱的那场刺杀吧!”苏子栖也不甘示弱,立刻顶嘴回去!
皇帝似乎被噎住了,复而深呼吸,对着黄德全道:“带着太子妃去走走吧!”
苏子栖似乎也不想让她知道什么事情,于是没有反对。慕容静姝见此点点头,对着黄德全道:“那便劳烦公公了!”
黄德全客气一笑,道:“不客气,太子妃请!”
说罢,两个人走了出去。
屋中的气氛很是僵硬,皇帝拧着眉头,似乎对于这件事情不肯善罢甘休,可是苏子栖也不是吃软的,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不下,谁也不愿意让过一点点。
黄德全陪着慕容静姝在院子里走了许久,最后在一处凉亭中停了下来,其实皇宫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大多都是后妃的住处,只有极少数的地方是可供观赏的,但是若论凉爽,还是湖心亭,也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
“公公在此当差有多长时间了?”慕容静姝问了一句,为了不使气氛尴尬。
黄德全微眯着眼,是那般祥和的一个老人,“回太子妃,已经有二三十年了吧!具体的年月,老奴已经记不清了。”
“公公在宫里一定见过不少的事情吧!一定有很多有趣的事发生吧!”在他眼里,慕容静姝就像是一个小丫头,让黄德全心疼不已。
“太子妃还是这般让人喜欢啊!不过既然太子妃喜欢故事,那老奴就讲一个吧!”
他的目光望向远处,似乎在回忆着很久远的事情,“那时老奴才刚刚满十二岁,为了家中的生计,不得不早早进宫,做了太监,最开始只是一个小小的烧火的小太监,因为年岁太小,常常遭到身边人的欺负,但是总管公公人很好,老奴现在都还记得当时他对我说,凡事要有耐性,这个皇宫虽然是个吃人的地方,但是也有不少的好心人,只不过因为自己的生命,不得不去欺负其他人而已,现在想想,也真的是这样。”
“后来有一天,一位美丽的姑娘无意之中来到了这里,她清晰可爱的模样,老奴当时就在想,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这样好看的人,她见老奴在烧火,就问我愿不愿意跟她一起走,老奴那时只觉得这是天上掉下的仙女,可以拯救世人!”
慕容静姝没有出声,只是趴在栏杆上,静静地听着他讲,仿佛进入了那个久远的年代。
“其实说起来,太子妃与那位娘娘,其实是有着几分相似的,但是已经太久了,久到老奴都快忘记了那位娘娘长什么模样......”
“后来有一天,总管公公过来对老奴说,老奴被分去了梅若殿,说是那位娘娘亲自说的,要点我过去。老奴就在那时才知道,原来那位姑娘就是传说中最受宠爱的梅贵妃娘娘,当时又惊又喜,惊的是娘娘竟然会亲自点我,喜的是,终于可以离开这里,再也不用受到欺侮。”
“那后来呢?”慕容静姝呆呆地问着。
“后来,老奴去了梅若殿,见到了陛下,那个时候,老奴才第一次知道,原来陛下与娘娘是那样的相配,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娘娘本就生的极美,陛下年轻之时又是真正的才华横溢、俊采风流,两个人一起吟诗作对、对着风花雪月,弹琴奏曲,真真是天上人间,而且娘娘待下人也是极好,从不苛责,上上下下的人都对娘娘死心塌地,所有人都在期盼着娘娘能够生下龙子,那便是真的三千宠爱在一身。可是好景不长,陛下娶了皇后娘娘,再也没有以前那样多的时间来到梅若殿,加之繁重的政务,渐渐地,一个月也只是来过几回,也只是坐坐便离开了,一开始,就连老奴都不明白为什么陛下要这样对待他原本珍爱不已的娘娘,娘娘本就食的少,后来越发的少,渐渐地,一天比一天消瘦,但是不管春夏秋冬,她都会抱着那把曾经与陛下一起弹奏的琴去往湖边弹琴,笑容也渐渐地消失,后来瘦的如同只有了皮包骨,老奴等人都心疼不已,看着一朵原本明艳动人的花朵,就这样渐渐枯萎,失去了花朵原本的美丽光泽......”
“老奴等人面见圣上,在说明了事情之后,却未曾料到,皇后娘娘也在,陛下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知道了,便让老奴等人退下,却不知,却是我们害了娘娘.......”
慕容静姝似乎可以感受到黄公公身上的那种忧伤,于是略略皱着眉问道:“难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了吗?”
黄德全眼角微微带着眼泪,依稀可见那眼中莹润的光泽,“后来,那晚陛下的确来了,娘娘也有了身孕,我们所有人都很开心,可是却没有再在娘娘脸上看到过一丝笑容,她只会一个人坐在某个角落,读书、写字,就算陛下前来看她,也再没有了以前那阳光明媚的笑容,只有无尽的叹息,那时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后来的娘娘会自己选择那条路......”
“老奴现在还记得,那天黄昏正好,晚霞红的似火,几乎映红了半边天,所有人都焦急不已,因为娘娘即将要生产了,梅若殿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站在门外焦急地等待着,陛下也抛下了政务,来到这里等候,太后娘娘留在了凤栖宫,因为皇后娘娘也刚好在那天,生下了五皇子,也就是如今的齐王殿下。”
“房中传来一阵阵尖叫声,声音从一开始的有力到了后来的无力,终于在最后一刻,听到了孩子的哭声,陛下很高兴,但是娘娘,却只是看着孩子,轻轻地落下了眼泪。”
“终于等到娘娘身子好了一些,陛下高兴地对着娘娘说,要封小殿下为太子,娘娘也只是无力的笑了笑,那一晚,陛下宿在了梅若殿,可是却在醒来之后几乎崩溃。”
慕容静姝眨了眨眼,眼眶有些淡淡的红,似乎猜到了什么不好的结局,“娘娘......”
“是的,娘娘穿戴整齐,一身大红嫁衣,那是娘娘以前说过的,是嫁给陛下时,身上所着的嫁衣,就这样静静的躺在陛下旁边,身上早已经冷却多时,也没有了呼吸。陛下心痛不已,太医院的人前来说是娘娘是服毒自尽,更加让我们心中难过不已,也许谁也不知道,娘娘一个人在那无数个日日夜夜之中,是怎样度过来的。后来老奴才知道,陛下当初也是情非得已,为了保护娘娘不会遭到皇后娘娘的毒手,他只好装作不在意,即使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之中,想念娘娘想的发疯......”
“一个太痴,一个太爱,却错过了最应该补偿的时间,以致于酿成这般惨事......真是可惜啊......可惜......”慕容静姝也静静地叹了一口气,“谁道人生太匆匆,那是不曾知道,什么是阴阳相隔,什么是相爱却不能相见、不能相恋......”
“是啊!后来陛下便换了脾气,做事再也不是以前那般估计,后来终于皇权在手,才将殿下从梅若殿中接出来,让殿下学习各种各样的东西,陛下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能够放心的将整个江山交到殿下手中,因为只有这样,陛下才能了却心中夙愿,方能放下心中多年的积怨,说到底,不过是自己不放过自己,尽管老奴再三劝阻,都无济于事。”
“公公用心了,想必父皇自会理解的,但也如您所说,若是一个人心中不远放过自己,就算有再多的话语,也只是杯水车薪,徒劳无功而已。”慕容静姝安慰着道。
“老奴说了这么多,只是希望太子妃能够在陛下与殿下之间起矛盾之时能够稍加劝阻,否则陛下心中只会更加自责,更加加重心中的负担。”黄德全叹了一口气道。面上的诚恳不似作假,似乎还沉浸在过去的记忆之中,回忆着伤悲。
慕容静姝见此,也深深的道:“公公的话,静姝自会记下,有劳公公费心了。”
黄德全暗暗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劝诫道:“时间也差不多了,今日这么多的事情,太子妃以后要小心才是,莫要轻易相信宫中任何人的话,宫中就好比一潭海水,只看得见表面的波澜壮阔,却不见内里的暗潮汹涌,唉......”
“多谢公公警戒,静姝定会牢记在心。”
黄昏渐渐逼近,天边还落着最后一丝红霞,一如当日里的暗红,映照了半边天际。
“我们也该回去了,出来许久,也是时候回去了。”慕容静姝浅浅一笑,对着黄德全道。
“好,太子妃先请。”黄德全伸手示意道。
二人一路走过去,路过御花园时,正巧见到太后正站在湖边,似乎在对着身边的人说什么,黄德全见此,刚想对着慕容静姝说绕道而行,却见到太后对着这边道:“谁人在那?”
黄德全见已经避不过,只好对着太后道:“黄德全见过太后娘娘,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太后娘娘,这位是太子妃。”
天色渐黑,晚霞也早已经变成了一团黑色的云,周围的宫灯还不曾完全亮起。慕容静姝随着黄德全走过去,轻轻跪下道:“姝儿见过太后娘娘。”
许是太后不曾听清楚,是姝儿,还是敷儿,再加上天色慢慢黑下来,又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许是根本不曾看清楚眼前的是谁,笑着道:“你才刚刚大婚,今日进宫来,哀家就不留你了,你且回去吧!呵呵呵......”
慕容静姝心里冷冷一笑,竟然将她错认成了秦敷,真是可笑!正想说什么,却见到黄德全正在向自己使眼色,便也不再多说,只是简简单单的说了一句,“多谢太后娘娘!姝儿告退!”
临走前,太后还不忘笑着说,“去吧去吧!”
回到御书房外面之时,苏子栖已经等在了那里,见到她走过来,眼中是无限的宠爱与悸动,“回来了,我们回去吧!”
慕容静姝点点头,看着他嫣然一笑,那一笑,就连皇宫的灯火都失去了原本的颜色,美的不食人间烟火。
皇帝站在窗口,看着皇宫门口渐行渐远的两个人,悠悠的叹了一句,“希望他们能够理解朕的一片苦心!”
黄德全看着两人,欣慰一笑,“相信殿下与太子妃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