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之霖这般正义凛然的回答让沐南桑无法开口拒绝,“那便劳烦大人了。”
贺之霖与沐南桑并肩走在一起,月亮高高挂起,地上照出二人的影子,看着地上的影子,沐南桑忍不住出神。
记得以前她最喜欢邀贺之霖喝酒赏月,把酒言欢,她喜欢半醉之际偷偷倚靠在贺之霖身上,细嗅他身上淡淡的檀香。
月亮也是这样照着二人的影子,沐南桑半哄半撒娇地对贺之霖说:“之霖哥哥你看,那个影子是我,是我喜欢你的影子,以后我不在的时候,我的影子就陪着你好不好?”
那时的贺之霖对自己百依百顺,这种玩笑话自然答应。沐南桑记得以前的贺之霖在自己面前都是温文尔雅的模样,未曾见过他刚刚慌乱的样子。
此时两人无言,连祺跟在身后只能干着急,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弯才想到突破口。
“公子,刚刚知府大人说今年的元宵灯会想要办的大些,提议进一批桑落酒散发给百姓,公子你觉得这提议可好?”
“每户人家送一坛桑落酒也是很喜庆的事,你去办吧。”
连祺听见公子漫不经心的语气,连忙询问:“公子,这扬州城酿桑落酒手艺最好的人就在这,您不如现在问问?”
不等贺之霖出言,沐南桑便应了下来,每户送一坛桑落酒是一笔不小的买卖,说起来怎么也不亏的。
“这桑落酒酿制还需要一段时间,奴家酒馆的存货并不多,还请大人付了定金之后择日来取。”
“好。”贺之霖从腰间去下钱袋,直接递给沐南桑。
鼓鼓囊囊的钱袋少说也有一百两,远远超出了定金的价格,沐南桑从中取了一半之后将钱袋还给贺之霖。
看见沐南桑泾渭分明的动作,贺之霖问道:“你我之间何必分得如此明白。”
“大人说笑了,我与大人之间只是平民与父母官的关系,其他的,与旁人并无不同。”
疏离又冷淡的声音让贺之霖听得心口发疼:桑桑,如果你愿意,我随时都可以解释给你听,但你其实不愿,对吗?
不远不近的距离,很快就走到了桑落酒馆门口。
沐南桑站在门口向贺之霖道别:“奴家谢过贺大人的救命之恩,贺大人订的桑落酒大概两个月便可来取,到时候奴家会让人来告知大人的。”
“好。”贺之霖目送着沐南桑进去之后才转身离开。
“少爷,刚刚多好的机会,您为何不解释?早日解开心结,您与沐小姐也能重修旧好啊。”连祺对于少爷放弃刚刚这么好单独聊天的机会,十分不解。
“连祺,她不愿。”拂了拂衣袖,贺之霖落寞地继续往前走。
不愿?是不愿与公子见面还是不愿听公子解释?
前者倒是好办,采办桑落酒总是能让二人见面,可若是沐姑娘不愿听公子解释,公子也不主动说,那可怎么办?两人一直僵着什么时候才能摒弃前嫌、开花结果啊?老爷还在洛阳等着抱孙子呢,我可得帮公子好好争取机会。
作为贺家的最忠诚的奴仆,连祺一本正经地为自家公子筹谋一切。
采依在大堂里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南桑回来,赶紧迎了上去:“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可是遇上了什么事情?”
“我们要赚大钱了。”沐南桑坐下来跟采依将刚刚贺之霖订酒的事情详细道来。
采依一脸纠结,问道:“小姐,你才说与他各自安好,现在却又乘了他的情他的意,以后可还怎么两清啊。”
“采依,我算过了,做完这笔单子,我们再攒个两三个月的钱就能有买下两座宅子的资本了,我都想好了,一座买在城南最热闹的地方,一座买在城郊能够泡温泉的地方。这样以后我们的生活会舒服很多的。”
“小姐,您买两座宅子作甚,有这个钱不如再盘个楼做酒馆,生意自然是越做越大才好。”
听了这话,沐南桑开心地捏了捏采依的鼻头:“你啊就是个小财迷,小姐这几年忙活桑落酒馆累了,想休息休息,把这酒馆给我们采依当嫁妆可好?”
一听小姐要把酒馆当做自己的嫁妆,采依立马站起来摆摆手:“不行不行,这太贵重了,而且采依不要嫁人,采依要一辈子陪在小姐身边,哪里都不去。”
“可是我们采依已经长大了,不能跟在我身边当个老姑娘的。”沐南桑拉起采依无措的手,继续说:“其实你一直喜欢连祺对不对?当初他跟着贺之霖消失的时候,我们采依也偷偷躲着哭了好几个晚上,但还是装着坚强来照顾我对不对?”
“小姐,你胡说什么呢?我那是为小姐伤心的,我才没有因为他哭。”一提到连祺,采依的小脸就开始泛红,可不就是喜欢人不肯承认的害羞模样。
“采依,我看连祺当年还是个愣头小子,并不懂情爱的意思,对你他怕是并没有上心,所以当初他不辞而别也不算是抛弃你,你可还怨他?若你还对他有情,我便帮你撮合一二,可好?”
听了沐南桑的话,采依细细回想起来。以前连祺陪着贺之霖来沐府的时候,采依总能看见他不苟言笑的模样,跟他的主子性格简直一模一样。可当有一次自己端着糕点不小心脚底打滑的时候,连祺及时拦腰扶住了自己,少女的心思总是莫名其妙就在氤氲。兴许那次开始采依便偷偷关注连祺,久而久之,采依的视线便会不自觉地跟着连祺移动。
再到后来,连祺跟着贺之霖消失,小姐不吃不喝地等着贺之霖,而自己其实也在等着连祺。采依为小姐难受,也为自己这段谁也不知道的暗恋难受。自己每天照顾小姐入睡之后便偷偷在一旁低声哭泣,哪知原来小姐什么都了然于胸。
“小姐,都是我一厢情愿的,我看连祺那个呆子到现在了还是呆头呆脑的样子,我还是跟着小姐身边才最快乐。”
一想到小姐与贺之霖的事情,采依就为小姐心疼,连带着连祺也怨上了。
眼看采依现在坚定的样子,沐南桑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便挽着采依上楼沐浴休息。
躺着床上,沐南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海里一直都是今天遇上贺之霖的场景与对话。
没成想今生还能与贺之霖相遇,沐南桑本已打算好好忘记这个人,却被突然的变故打乱了以后的步伐。
当初天真烂漫、眼里满是贺之霖的沐南桑已经死了,现在的沐南桑只想好好生活下去,生活富足、无病无灾。
一夜无眠,沐南桑顶着黑眼圈起床,对着镜子发了好久的呆。
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沐南桑不紧不慢地淡扫蛾眉、搽脂抹粉、轻拢云髻,风姿绰约的美人回眸一笑百媚生。
换上一袭素白襦裙,对着镜子将刚刚擦上的胭脂统统抹了去。虽说阿爹已经离世,沐南桑还是想为阿爹尽最后一份孝心,戴孝营业总归不吉利,沐南桑只能一身素白,聊表孝道,俏丽的身影缓缓走下楼。
“哟,老板娘今天又变美了。”楼下正在擦桌子的王绪抬头望去,不由觉得自己这份差事真是太值了。
沐老板人不仅漂亮,待人还温柔真诚,关键是自己每天在店里跑堂,月钱可真不低。
沐南桑是在来扬州城的第三天遇见的王绪,那时的王绪是个落魄农夫,自己进城推着车卖粮结果买个包子的功夫,一车的粮食就被偷了。王绪无奈地蹲在陈老板的绸缎铺旁,不知该如何回家向父母交代,沐南桑经过问了这个无助之人,出于好心便递了五两银子给他,让他回家好好孝敬父母。
王绪向沐南桑道过谢离开,隔天便背着行李来到沐南桑的酒馆,表示自己要在这里打工,帮助沐南桑开酒馆。
王绪虽然没怎么读过书,但是为人机灵热情,大堂的许多顾客都很喜欢王绪的服务。王绪是知恩图报之人,在桑落酒馆干了三年,看着酒馆从人烟稀少到如今的客座满堂,王绪的心里总是充满一腔热血与感动。
“还是你嘴嘴甜。”沐南桑走下楼,坐在王绪刚刚擦过的椅子上,拿着账本仔细核对。
“老板娘,听采依说,咱们家进大单子了?”
沐南桑昨晚便向贺之霖问了扬州城大概有多少户人家,“嗯,昨天贺大人向我订了一批酒,我算了算,大概有八百坛桑落酒。”
听到这个数目,王绪眼睛里都在放光,激动不已:“哇,天哪,这可真是大单子啊,那老板娘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准备?”
“不急,仓库还有一些,我先把需要的材料列出来,你一会儿先去咱们相熟的卖家那里买来。”
“好嘞,一切听老板娘的。”王绪答应完就准备继续去擦桌子,谁知又被叫住,“王绪,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昨儿答应采依买吃的给她,我才想起来。”
“行,那老板娘要走的时候叫我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