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兮状似可惜,用着欠揍的语气说:“唉,还想着每天醒来就能看到沐姑娘天仙一样的面容,可惜了可惜了,我得空了就来找沐姑娘喝酒,千万记得要给我打折啊,毕竟我们是熟人嘛。”
谁跟你熟了,还可惜?可惜你个大头鬼。沐南桑心里腹诽,不再是那个沉着冷静、处变不惊的沐老板,发自内心,沐南桑还是当年那个沐南桑。
勉强挂起笑容,应付说:“顾老板赏光自然是欢迎的。”
“别顾老板顾老板的叫了,叫我诚兮,或者叫我的字,瑾瑜,握瑾怀瑜,可记得了?”
握瑾怀瑜,沐南桑脑海里浮现的是贺之霖的样子。是啊,他的品行、气度,才配的上握瑾怀瑜这四个字吧。
“那我也不叫你沐姑娘了,叫你南桑?桑桑?你可有小字?”见沐南桑不说话,顾城兮也不尴尬,自顾自继续说着。
“燕草碧如丝,秦桑低绿枝。爹爹,我的小字叫丝丝好不好?”
沐南桑缠着贺之霖教自己那些含桑字的诗句,读来读去,还是这句最好听。看贺之霖有自己的表字,沐南桑求着爹爹也要一个。女儿奴的沐老爷依了桑桑的意思,丝丝,很好听。
还记得从贺之霖嘴里读出的这句,声音低沉有力,沐南桑很喜欢他说话,因为他的声音很好听。
沐南桑像是发呆,顾城兮用手在她面前摆来摆去也不见她理会,恶作剧地凑到南桑的耳朵,大声叫:“桑桑?桑桑?”
被吓到,慌了心神,迅速整理自己的情绪,沐南桑选择了欺骗:“奴家并无小字。”
丝丝,也是因他而取的字,因为他说“丝丝”二字格外好听。
“那就叫你桑桑好了,你叫我一声瑾瑜听听?”见沐南桑不答应,顾城兮耍赖着一点点脸贴近她,弄得沐南桑一步步退后,退到墙边没了退路,顾城兮双手撑在墙上,将沐南桑围在中间。
沐南桑左右出不去,又不愿意让顾城兮轻易得逞,于是心有一妙计。
“顾金鱼。”
“你说什么?是瑾瑜?第三声。”
“顾金鱼。”
“不是金鱼,是瑾瑜。”
“就是顾金鱼。”
“沐南桑你玩我呢是吧,我看你不要叫桑桑,要叫蚕宝宝,桑桑注定要被蚕宝宝吃掉的。”顾城兮好心好意将自己的字告诉她,她却恶搞自己,顾城兮也不让沐南桑好过。
“你!”谁是蚕宝宝了,沐南桑生气,奈何整个人被顾城兮围住,根本动不了。
“哼,蚕宝宝,蚕宝宝,蚕宝宝。”看见沐南桑面红耳赤的样子,顾城兮开心极了。
“顾金鱼!”
“蚕宝宝!”
“啊!”狗急了还跳抢,沐南桑这只小兔子也开始反击,抓起顾金鱼的胳膊就是狠狠一咬,趁他不被,总算逃出他的包围。
“略略略,顾金鱼,你不行。”说完就跑,不跑还等着顾金鱼还打自己吗。
“沐南桑,男子不能说不行!你是不是想让我证明给你看,想的话我娶你啊。”见沐南桑跑远,顾城兮用了最大的音量喊出来。
这话一出,全陈府的下人全听见了,一传十十传百,绯闻的内容都变了。
蜀地来的顾老板对沐南桑一见钟情,随即展开猛烈追求,在被沐南桑质问行不行之后,顾城兮当众表示要娶沐南桑证明自己的能力。
一时之间,扬州城里许多人都在打赌,到底顾城兮行不行,沐南桑会不会嫁给他。
与陈府的嬉嬉闹闹相比,贺府就是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说,是谁将我的真实身份泄露出去。”男子怒拍桌子,一声巨响,底下跪着两排暗卫。
贺之霖与连祺之所以会中埋伏,就是他在扬州城的眼线有人出卖了自己。一回府就让连祺召集了所有人,心理战术,是贺之霖惯会用的手段。
看着底下一直跟着出生入死的兄弟,贺之霖心里一阵钝痛,他还是不敢相信,出卖自己的人会在这些人当中。
贺之霖的父亲贺卫曾经是老皇帝身边最亲近的暗卫,在一次任务中遇到了自己最爱的女子,与她生下了贺之霖,在贺之霖三岁的时候,他的娘亲便因生病离世。十三年前贺卫因腿部中箭无法再执行任务,皇帝才放二人回到洛阳,贺卫做起了轻松的小官。
贺之霖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洛阳知府家的千金,因为自己只是一个毫无功名的小子,直到七八年前,新皇帝的其他暗卫找到自己,说服了自己用生命赌一场输赢。
五年前的婚礼,贺之霖是开心且激动的,他幻想着沐南桑身披霞帔走到自己面前的模样,是脸红还是惊喜,那个画面只在脑海里重演了千回,却从未亲眼见过。贺之霖一直记得,在新婚的前一天,跟自己感情最好的暗卫尹倒在血泊中,手里颤颤巍巍拿着令牌,告诉自己立刻前去西岐,接替他潜伏在那里的位子。时间不允许他停留片刻,甚至不允许去跟沐南桑告别,就这样一别五年,贺之霖才解决西岐的事情,回到了京城。
五年的时间里,贺之霖过着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西岐的情况比自己想象得还要糟糕,西岐皇帝的突然离世,中原皇帝让自己扶持的年幼的太子根本站不稳根基,次子的夺权让贺之霖与他周旋了整整四年。贺之霖日日堤防着次子的手段,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偷偷想起心底的桑桑。
贺之霖用了一年的时间帮助稚子登基,等到西岐内政稳定,才风尘仆仆回到了京城。
跪在书房,贺之霖表明了自己的想法,辞官,再也不做暗卫。
“你真的想好了?”皇帝威严的声音响起,仿佛是在敲打贺之霖,天子之命不能逆。
“是,微臣想好了。”
与贺之霖年纪相仿,年轻的皇帝站起来扶起贺之霖,叹气着说:“罢了,你再替我跑趟扬州,完成这一次任务,你就去当大理寺少卿吧。”
贺之霖眼睛里迸发出不可思议的光芒,想要说什么却又忍住,终究回了句:“多谢皇上。”
走出御书房,抬头看向天空,贺之霖在心底默默说着:桑桑,我马上就要自由了。
“既然不说,连祺,喂药吧。”
一旦有暗卫做出了背叛之事,下场就是被喂下能够侵蚀五脏六腑的烈性毒药,疼上三天三夜,经脉俱断而亡。
都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谁也不愿看见大家一起共沉沦,人心总是这个时候才会显现出来。
连祺将一个纯白色的小瓷瓶拿出,这里面的毒药已经毒死了好几个图谋不轨的叛徒,见识过毒药的狠辣,底下的人一个个在发抖,却始终没有人承认。
“张嘴。”不顾往日的兄弟情,连祺面色冷酷地掰开一张又一张嘴,强迫他们咽下去,直到第二排的第四个人开始磕头。
“大人,是我出卖了您,我错了,我求您一刀杀了我吧,求您给他们解药吧。”
“阿彦?”贺之霖无法想象,这个叛徒居然是阿彦。
那个跟着自己一起去西岐,唯唯诺诺的少年逐渐有了主张,岁月的洗礼让他成了贺之霖的左膀右臂,没有想到,出卖自己的人是他。
“大人,这些兄弟都是跟着您刀里来血里去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的错不要怪在他们身上,我犯下的错只有自裁才能让您解气了。”说着那名叫阿彦的少年拔出自己的腰刀,狠狠捅穿自己的腹部,一下便没了呼吸。
“阿彦!”贺之霖惊呼出声,已经来不及了,阿彦倒在自己的面前,没有了从前的欢笑。
周围的暗卫纷纷拥了上去,毕竟是共同在一起好几年的兄弟,说不心痛当然是假的。
站在第一排为首的暗卫阿易起身问道:“大人,阿彦虽然犯了大错,但请念在他从前的功劳,给他留个全尸吧。”
“好生将他安葬吧。”
阿易转身想要去抱起阿彦,就听贺之霖说:“阿易,你也觉得我刚刚给你们吃的是毒药吗?”
“不,我知道您的为人,您怎么会因为一个叛徒而让我们所有人葬送性命。大人您是仁慈的,但有时候仁慈也会害了自己。”说着阿易便抱着冰凉的尸体走了出去。
阿彦,终究是自己的性格害死了自己。
站在他的坟前,阿易的心里泛起一阵凉意。皇家的斗争,总是要牵扯进无辜之人的性命。
给其他暗卫布置了新的任务,贺之霖眉头紧锁,说不上来的头疼与心疼。
记得阿彦跟自己说过,自己在灾荒那年与父母走散了,被路过的师傅捡走当了暗卫。生性胆小的他在刚开始执行任务的时候,总是会害怕与惊慌,手上沾满了鲜血,是自己告诉他,要坚强要麻木,为天子办事,是自己的使命。
自己看着阿彦成长,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出卖自己。
连祺端来一杯热茶,“公子,您休息一下吧,您再撑下去身子会受不住的。”
贺之霖喝了两口,便回房休息,走前说:“连祺,你这几日就待在府里好生休息着,不要出府做事了,这是我给你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