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南桑目送大漠王与上官珠出去,转身回到房间简单洗漱一下,便被贺之霖搂着上了床。
累了一天,沐南桑没有精神,只想赶紧睡觉。
贺之霖安安静静撩拨着她的头发,侧躺在沐南桑旁边,今天躺了一天的他还没有睡意,便想先看着沐南桑入睡。
被身旁人隐隐约约的撩拨弄得睡不着,转身闻见一股檀香味,她后知后觉,自己怎么又跟贺之霖同床共枕了。
沐南桑吓跑了所有睡意,坐起身裹着被子,屁股贴着床往后挪了挪,一脸戒备。
贺之霖见沐南桑如此小心谨慎,不觉好笑,真把自己当成伪君子了,“怎么?怕我吃了你?”
“嗯。”沐南桑下意识点点头,又赶紧摇头,努力用表情在表达自己的态度。
两人坐在床的两边,像是对峙,清晰地画出一道楚河汉界,沐南桑依靠在墙上,双脚蜷缩,想试图缓和氛围。
贺之霖倒是不急,他的小姑娘对这方面的事情天生胆小,偶尔鼓起勇气做出的事情都让她事后羞愧不已。他不想让沐南桑抛去自我来迎合自己,况且他们还只是无名无实的夫妻。
“你以后想留在大漠吗?”沐南桑打破这奇奇怪怪的气氛,主动说。
贺之霖还是头一次听见沐南桑主动问自己想去哪里,以前都是他问的,“你想去哪里,我便跟着去哪里,我四海为家,有你的地方就是家。”
沐南桑开始纠结起贺之霖的身份,现在自己算是大漠的郡主了,行动上也还算自由,上官珠与大漠王看起来挺疼自己的,自己若是想要到处游山玩水,想必也不会多加阻拦。但是贺之霖不一样,他还是皇上的暗卫,是替皇上办事的得力手下,他若是离开,皇上说不定还不愿意呢。
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可你是大禹皇帝的暗卫,以后是要做大理寺少卿的人,不能随随便便跟我一起出来玩的。”
贺之霖以为沐南桑是在担心自己的仕途,可他经历过这么多才幡然醒悟,亲人朋友才是最重要的,功名利禄、金银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以前的他觉得要有足够的身份地位才能配得上沐南桑,现在与沐南桑经历过这么多,才知道只有与沐南桑在一起,不管是糟糠野菜还是玉盘珍馐,只要身旁的人是彼此就好。
“可前提我是你的夫君,就算是皇上拿刀架在我脖子上让我去当官,只要你不愿意,我便豁出性命也要与你私奔。”
沐南桑说着说着竟没有发觉贺之霖离自己越来越近,认真低头玩着自己的头发,一脸认真的担忧说着:“不是私奔,是光明正大的潜逃,你说皇上会不会派人追杀我们?我们逃跑的时候要不要带上连祺和采依?还有曦曦、李翊他们,还有干爹、贺伯伯,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跑路,皇上或许会生气得抓狂,然后全国发布我们的画像,就像菜市口张贴告示一样,找到一个赏金百两。最后我们灰头土脸被抓回去,皇上逼着你跟我和离,让你继续做什么少卿,与我永世不得相见。”
贺之霖趁其不备,把人揽进怀中,继续说着:“不许你这样说,皇上不会这样做的,他是一代明君,虽然性子有些恶劣,但在大事面前还是知进退与分寸的。你放心,我不会与你和离,你现在是大漠的郡主,到时候你让大漠王一封和亲书送到大禹,指名道姓要让我和亲,你说皇上会不会愿意?”
沐南桑被贺之霖的话逗笑,顿时什么担忧都没了。
她现在可是郡主,大漠与大禹是友好邦交,欧阳薰就是这邦交的见证。
那她也当见证好了,与贺之霖和亲,亏他想得出来。
“和亲?你嫁给我吗?哈哈哈哈哈。”
“有何不可?以后桑桑养着我,我就在家里带孩子,管理家务好了。”
“你想得美,要生孩子你去生吧,生孩子太疼了。”沐南桑想起爹爹曾跟自己说过,娘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险些一尸两命。
为此,娘亲落下病根,硬生生撑了五年,最终还是撒手人寰。
她害怕自己会重蹈覆辙,留下贺之霖一个人照顾他们的孩子,而贺之霖像爹爹一样,抱着遗憾与思念孤独终老。
“是啊,桑桑若是怕疼,我们便不生了,以后我们养条狗,一狗两人三餐四季,也很浪漫。”
贺之霖的脑海中浮现出深山中一处两层高的竹制小屋,他与沐南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忙碌着三餐,种地种花种果,自给自足的生活也很惬意。
他不知道沐南桑在担忧什么,心想沐南桑若是不想生孩子那就不生了,他也不舍得沐南桑怀胎十月那样辛苦,最后还要经历鬼门关的痛苦。
在他心中,没有什么比沐南桑的性命更加重要。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眼下我们要抓紧找出与姜肃通信的人,把他带回去给皇上看,我们一定要给姜肃治罪,让他不能在作出对大漠和大禹有害的事情。”
沐南桑似乎想到什么,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见她支支吾吾、眼神犹疑,贺之霖主动说:“想问什么就问吧,我对你没有秘密。”
“你为何如此相信我舅舅和外祖母?你不是常说,画人画骨难画皮,对别人始终要保持三分警惕,不能轻易任何人的话?”
贺之霖通过观察与之前的了解,对大漠王也是有一定了解,于是解释说:“因为那是你的舅舅和外祖母,他们对你是来自血缘的信任与靠近。他们对你阿娘的感情我看在眼里,不是假的。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况且大漠王为人正直、兼爱天下,你看如今的大漠危机四伏、蠢蠢欲动,但因为有他在,所以各个部落互相制衡,不敢轻举妄动。”
沐南桑担心自己的亲人会有危险,慌乱中抓着贺之霖的手问:“大漠,真的这样岌岌可危吗?那舅舅和外祖母是不是很焦急?你有什么法子可以帮他们吗?”
“要帮,但现在不是时候。”贺之霖怕沐南桑不懂,继续解释:“只要大漠王后宫中的几位王妃能够维持表面和平,泉鹰部与河狮部便打不起来,也不会对王宫发难。泉鹰部如此嚣张全都是因为沈璧所生的二王子,泉鹰部的势力如日中天,统领又是英勇善战、有勇有谋的人,在他的带领下,可以说,只要一声令下,泉鹰部便能一举侵入王宫,取而代之。而河狮部能倚仗的只有大王子,所以才会在先王后去世后马不停蹄又把长孙姐妹献给王上。”
“泉鹰部这样厉害?那河狮部呢?不能制衡吗?”
贺之霖将自己知道的消息悉数告诉沐南桑,“如今的泉鹰部就像是十年前的河狮部,现在的河狮部已经快要没落了。老首领没有儿子,唯有的三个女儿全都送进宫里。这些年他一直在培养能够接替自己的人,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现在的河狮部也是内忧外患,但瘦死骆驼比马大,河狮部对王宫的帮助更是弥足珍贵。”
听完贺之霖的解释,沐南桑恍然大悟,原来她的外祖家现在正处于水深火热中。她才刚刚又拥有了家人,不想他们受到一点伤害。
见沐南桑忧心忡忡的样子,贺之霖暗道不该说这么多,让小姑娘思虑过重。
“桑桑,这些事情有我和大漠王处理,你放心,大漠和我们的亲人都会平平安安的。”
我们的亲人。
这句话听起来格外令人安心。
打更人打过三更,沐南桑才发觉时间已经这样晚。
她拉着贺之霖一起躺好,一人一条被子,吹灭蜡烛后,她在黑暗中对贺之霖说了句:“夫君,晚安。”
“娘子,晚安。”
沐南桑假装睡着,不理睬贺之霖的话。
贺之霖脑中还在思索,欧阳薰、沈璧,看起来都不是省油的灯。
对了,林淮还在宫外等消息。
明天要找个理由出去,至少要让楚恒回大禹了。
楚恒虽然是个守城将军,但他威名远扬,是大禹百姓心中的战神。
况且他还有话要楚恒替他带回去。
枕边人平稳的呼吸让贺之霖听着舒心,眼睛闭上后渐渐感觉到睡意,一夜无眠,两人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辰都还没醒来。
“还没醒?”
伺候沐南桑、贺之霖的宫人耐心回答着,一点也不害怕,不是欧阳薰宫中的人都以为欧阳薰是位好相处的主子,对人和善温柔,所以说话都没有害怕之意。
“还没。”
欧阳薰面色温和下努力克制愤怒的情绪。
她堂堂大漠王妃,带着公主前来拜访,而屋内的两人浑然未知,任谁敲门都当做没听见,让她的面子往哪里挂。
她想直接冲进去,可是贺之霖带的暗卫十分尽责,大门口、每个墙角都有人把守。仿佛真的怕有人会在王宫内行刺一样。
然而她是娴静端庄的王妃,是一举一动都受到众人关注的人物,她不能大庭广众之下失了分寸。
“母妃,疼。”月儿感觉欧阳薰握自己的手劲越来越大,超出自己承受的范围,吃痛地叫出声。
欧阳薰蹲下对着月儿变红的手吹了吹,一脸心疼与愧疚说着:“对不起月儿,母妃在想事情没注意,我不故意的,可以原谅母妃吗?”
月儿察觉到母妃脸色带着担心,软糯糯地说:“嗯,母妃在想什么,月儿能帮母妃分忧吗?”
“没想什么,就是你沐姐姐到现在也没醒来,母妃担心她是不是生病了或是出了什么事,但是这些人拦着母妃不让母妃进去,母妃只能干着急啊。”欧阳薰心头一动,看见窗户前并没有人看守,眼睛看向月儿,带着更多的焦虑。
月儿一听便明白了,原来母妃是在担心沐姐姐出事了,她也很担心沐姐姐,随着母妃的视线看去,就知道母妃在暗示自己。
“母妃莫急,月儿爬窗子进去看看,月儿会小声的,保证不吵醒沐姐姐和哥哥。”
说着月儿小手从欧阳薰手中滑出,一溜烟跑到屋子的窗户下,踮起脚尖爬进去。
乳娘和嬷嬷想跟上去阻止小公主,她们都知道,作为公主怎么做出这样不合规矩的事情。
“不必追了,让她去吧。”既然欧阳薰发话了,她们也只好眼睁睁看着月儿身形灵活地翻进屋子。
等暗卫反应过来,月儿已经爬进去了。
月儿悄悄从窗户爬下来,一眼就看见沐姐姐和哥哥抱在一起,还在呼呼大睡。
月儿好奇地爬上他们的床,小心翼翼越过贺之霖,跑进最里面的位置,蹲着伸手探了探沐南桑的鼻息。
小人儿呼了口气,幸好,沐姐姐还活着。
刚才看见哥哥姐姐躺着一动不动的,月儿以为他们像母妃宫里的下人一样突发暴病死了,也是这样,一动不动的,很吓人。一开始月儿很害怕,可是后来见得多了,也就不怕了。
许是呼吸声太大,贺之霖敏锐地察觉到屋子里有陌生人闯入,睁眼坐起,目光冷冽,吓到了月儿。
月儿一屁股坐到床上,不小心小腿踢到沐南桑,这下两个人都醒了。
沐南桑迷迷糊糊醒来,以为是贺之霖睡相不好踢到自己,可睁眼瞥见自己身旁多了个小糯米团子,顿时吓得起身。
“月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想来找姐姐玩,母妃就带我来了。但是屋外人说姐姐还在睡觉,月儿等了好久姐姐也没醒,我担心姐姐你生病了就爬窗进来看看。姐姐你不要生气,月儿下次再也不敢了。”月儿刚才被贺之霖的眼神吓到,现在说话也不流畅,躲进沐南桑待会怀里偷偷看着贺之霖。
瞧见怀里的小团子被吓得瑟瑟发抖,沐南桑眼神嗔怪着,让贺之霖收敛些,别吓坏小孩子。
贺之霖略略收起冷冽的眼神,换上温柔的目光穿好衣服,起身说道:“月儿乖,刚才哥哥以为有坏人进来,所以才会生气的。没想到可爱的小月儿,可以原谅哥哥吗?哥哥出宫给你买糖吃。”
一听有糖吃,月儿眼中的害怕转为向往,离开沐南桑的怀抱,扑到贺之霖身上,撒娇说:“那哥哥能不能带我出宫?母妃不让我出宫,可是我好想出去吃糖人啊。”
“糖人吗?好啊,哥哥带你去吃。”
贺之霖将月儿抱下床,有意无意瞥了眼沐南桑。
这个月儿简直沐南桑的翻版,跟她一样爱吃糖人、还爱爬别人家的窗户。
沐南桑感受到贺之霖似有似无的笑意,回想起小时候自己也是这样缠着他要糖人,她低头穿鞋不理会,伸手抱过月儿,让贺之霖方便穿衣服。
怕欧阳薰在外头等着急,沐南桑先抱着月儿出去,让贺之霖有时间乔装一下病容。
精致妆容的女人坐在走廊里,身边有婢女为她摇扇,还有一盘冰镇水果,正有侍女为她剥着荔枝。
欧阳薰虽然来到大漠十多年,但不管是饮食起居还是穿衣风格,都依着从前,一点也不曾变过。
沐南桑抱着月儿,心里暗自嘲讽自己,真是一见到柔弱的女子就无条件信任,说什么思念故乡、爱吃她做的阳春面,她的寝宫里全是大禹的物件,还会缺一个大禹厨子吗?
可笑。
等了两个时辰才等到人出来,欧阳薰心里尽管不耐烦,还是端起人畜无害的端庄模样,拉过沐南桑的手与她聊天。
“贺大人年轻力胜,昨晚没折腾你吧?”
没想到自己与贺之霖这么晚起来,让欧阳薰误会,她耳根子像烧起来一样热,满脸女儿家的羞涩。
沐南桑本想说他们什么也没干,但又觉得若是这样说,欧阳薰会猜测昨晚在大漠王和上官珠离开后她与贺之霖又在密谋什么,索性就让她误会好了。
之前都是贺之霖玷污她的名声,这次该轮到自己玷污一下他的名声了。
“不曾,他很温柔。”
女孩眼底那挥之不去的暗沉仿佛诉说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欧阳薰作为过来人,用手指头也猜到了。
“那为何这么晚才起身?可是,贺大人,有什么问题?”
“他大病初愈,身子虚弱,没什么的。”
沐南桑的意思是,所以昨晚我照顾他照顾得有些晚了,什么也没有发生,都老夫老妻的了。
欧阳薰理解为,贺之霖中毒之后身体不好,也不行了。
月儿听得一知半解,只以为贺之霖真的身体不好,懂事地拉着沐南桑腿上的裙摆,说:“哥哥身体不好,那月儿就不出宫啦,等哥哥身体好些再陪月儿出宫。”
沐南桑蹲下来摸摸月儿毛茸茸的头发,“没关系的,本来哥哥今天就要出宫办事,月儿想去就跟他一起去吧,只是你答应姐姐,哥哥身体不好,月儿要多照顾一些哥哥好吗?”
“好,月儿一定照顾保护好哥哥。”月儿伸手和沐南桑拉钩钩,拍着小胸脯跟她打包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