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熙用手骄傲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这眼睛,可是有鹰眼的名号。你尊重爱护你姐姐,宁愿陪着她入宫,也不留在河狮部抢她的男人,可见你的善良与大方。但是感情骗不了人,他们是彼此喜欢,是你插足不进去的。要不然我给你配点断情散,你吃了忘记毕时骏吧。要不然对你自己也是执念,早晚会害了你。”
“不必,我会永远将他藏在心底,没有人会发现的。”无虑坚定地说。
见她意志坚定,郑熙不便多言,他只是个医者,又不是什么感情专家,开导人的话来来回回,就只会这么几句。
既然任务完成,郑熙也不多留,当晚便纵马离去,他还答应了小月儿给她讲故事呢。
无虑一人站在屋外,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姐姐和毕时骏说话声。
心口传来阵阵被撕扯的疼意,脸上划过一丝心痛的表情。
如果,救你上来的人是我,你会不会第一眼爱上的人是我,而不是姐姐?
如果,我也像姐姐一样温婉体贴,你会不会多看我一眼,多关心我一点?
如果,我再勇敢一点点,我再自私一点点,你会不会就是我的了?
可信,这世上没有什么如果。
无虑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藏进月亮里,那人是她最爱的姐姐,她永远也不去跟姐姐抢东西的。
她想,等到阿故登基之后,她该去别的地方转转了。
大漠王宫,贺之霖一脸愁绪。
大漠王的病情虽然他自己感觉不到,可是随着欧阳薰下药次数的逐渐增加,大漠王的眼底隐隐有了发青的痕迹。
将药掉包过几次,为了防止欧阳薰发现,贺之霖逮住郑熙,让他帮忙再看看大漠王的病情。
“怎么样了?”郑熙摇摇头。
贺之霖得到无言的回答,叹了口气。
欧阳薰每日都在大漠王的饮食里下药,他们能替换几次饭菜,却不能回回都换掉。大漠王这几日吃进去的毒药不多,却也足够他一月内暴毙而亡。
林淮还在赶往大漠的路上......
“不如让那个郎中瞧瞧吧。我看他对于医术颇有几分造诣,说不定比我强。”郑熙提议说。
“也好,这药是我让人偷偷取来的,你给他看看。”贺之霖从袖中掏出一小包毒药,嘱咐郑熙不要让人误食。
郑熙点头,一想到回去要面对那个喋喋不休的郎中,不觉头大。
他连进屋后郎中第一、二、三句话都能倒背如流。
“小伙子回来吗?今日可有见到姑娘?”
“姑娘漂亮吗?你中意吗?是哪家的?”
“没有见到啊,那不如晚上随我去相看,我今儿约了王姑娘,李姑娘,还有陈姑娘......”
他暗暗决定,今日进门一定先捂住他的嘴。
长久住在客栈也不是个事,贺之霖为他们置办了处宅子,每日都有暗卫把守十分安全。
甫一进屋,郎中手里的茶杯还未放下便起身来门口迎接,张口就要说话,就被郑熙用手帕团成球塞住。
“唔,唔,唔。”郎中的双手被人捆住,他只能呜呜发出声音,却吐不掉口中的手帕。
郑熙把人带到桌子前,将包着药粉的纸放于他面前,说道:“齐叔,眼下有个很有趣的毒药,你有没有兴趣研究一下?这可比催我相亲有意思多了。这可是我师父都不一定能解出来的毒药,你要是能配出解药,那我师父一定很乐意收你为徒,传授他的毕生绝学给你。怎么样?你若是答应就眨眼睛两下,若是不同意就闭眼。”
郎中快速眨了两下眼睛,郑熙开心地将手帕取出,“这就对了嘛,作为医者,还是应该术业有专攻,别老是想要跨行做媒婆。”
“阿熙,别人十七岁的时候都已经娶妻生子了,说不定儿子都两个了。我是说不动你,你若是我儿子,我非得一哭二闹三上吊,求着你成亲。等我研究出解药之后,你别想跑,我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去见李姑娘、王姑娘、陈姑娘。我可答应人家了,你好歹去见一面,她们看了你的画像,对你可是一见钟情呢。”郎中小心翼翼打开药包,一边观察一边不忘教育郑熙。
听得耳朵都快生茧,郑熙捂着耳朵跑出去,不忘给他关上门。
“老头子,好意思说教我,跟我师父一样黄金单身汉,一把年纪也没有娶亲,看来我得去物色个师娘来管管他们了。”
郑熙嘴里喃喃自语,出门逛街时看见有卖拨浪鼓的小贩,想着给月儿解闷不错,二话不说付了钱,将拨浪鼓放进怀里。
听到熟悉的哨子声,郑熙欣喜地朝声音方向跑过去,进了家酒楼,正看见小月儿被贺之霖抱在怀里吹着口哨。
月儿看见自己吹哨真的能叫来郑熙,更时把他送的哨子当宝贝,小手朝郑熙挥了挥。
“月儿,看哥哥给你买了什么?”郑熙献宝似的将拨浪鼓递给月儿。
月儿手里不停摆动着拨浪鼓,鼓面与小球相碰的声音十分悦耳,小月儿咯吱咯吱笑着。
贺之霖与沐南桑在郑熙离开之后,就带着月儿出来晃晃。
月儿眼尖,看到一闪而过的郑熙,嚷着要去找郑熙。
贺之霖派人去追却没追上,还是月儿聪明,知道用哨音找人,郑熙果然很快就来了。
沐南桑打趣说:“阿熙,不如你给我们每个人都做个哨子吧,这样以后我们要是想找你直接吹哨子就行,还省下不少力气。”
郑熙像拨浪鼓一样摇头,拒绝说:“不行,做这哨子的玉很特殊,我找了好久才寻得这么一小块。还需要经过七七四十九日的研磨,才能制成,我光做这一个就花了三年的时间,这么宝贝的东西又不是烂大街的哨子,哪能说做就做出来的。”
作为男人,贺之霖察觉出郑熙不同与往常的小心思。
将月儿抱给沐南桑,贺之霖眼神示意郑熙与自己上楼。
以为是询问毒药的事情,郑熙不疑有他,起身时还对月儿说:“等哥哥一下,一会儿哥哥给你讲上次没讲完的故事。”
将门关上,贺之霖目光如炬,“说吧,对月儿的心思什么时候有的?”
郑熙不明所以,“什么心思?我对月儿就是单纯哥哥对妹妹的心思啊。”
“你确定?”
“确定。”郑熙奇怪,楚恒那个榆木脑袋误会自己也就算了,怎么贺之霖也会想歪。
见郑熙一脸正色,言语凿凿,贺之霖不便多言,大局当前,只要郑熙不犯糊涂就好。
贺之霖不放心地说:“想当年欧阳薰与姜肃差了十八岁,这段孽缘造成今日这番局面,我不希望月儿成为下一个欧阳薰,也不希望你们任何人再经过这样的风险。”
“我明白的,我与月儿是不可能的,即便有可能,我也会亲自掐断。”郑熙郑重允诺。
离一月之期过去大半,姜肃这边的筹谋渐入佳境,就等着大漠王一命呜呼,辅佐大王子上位,借机把控朝政。
他们的计划很缜密,等到欧阳薰生下孩子,即便不是儿子,他们也会准备好一个男婴,准备随时替换。
欧阳薰生产当日,便是阿故身亡之时。
给大漠王下的毒刚好再下给阿故。
至于贺之霖他们,将大漠王中毒的事情栽赃给他们,一举两得。
郑熙正准备睡觉......
忽然间一道疾风般的身影冲到自己跟前,齐叔举着毒药的药包,兴冲冲地说:“这毒药我研究出来了!研究出来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我比你厉害?哈哈哈哈哈哈。”
郑熙无语,“齐叔,你年纪都能当我爷爷了,若是医术再不如我,好意思当郎中吗?”
齐叔觉得郑熙说话还挺有理,坐下摆起架子来,说:“若是你愿意叫我一声爷爷,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把这毒药还有解药的方子告诉你。”
“解药你都配出来了?爷爷,爷爷,你告诉我,你从此以后就是我亲爷爷。”郑熙热情地拉住齐叔的手,下床给他沏茶,说:“您研究辛苦了,来尝尝这龙井茶,润润嗓子。”
齐叔得寸进尺,继续说:“那明日跟我去见李姑娘、王姑娘和陈姑娘吧,要是你答应了,这方子便是你的了。”
手里拿着一张纸,上头能看见墨迹,猜想这就是解药的药方,郑熙虽然不愿但还是点头答应。
比起大漠王的性命,自己做点小牺牲不算什么。
如愿以偿得到郑熙的允诺,齐叔大方地把方子给他,并不知道这是能拯救大漠王性命的东西。
郑熙看了方子,有些地方不太明白,问道:“为何要用紫芫草?这不是治热毒的药材吗?”
齐叔解释说:“紫芫草还有延缓衰老的药效,不过不是大漠的紫芫草,而是蜀地的紫芫草。你之前没随你的师傅去过蜀地吗?也是,当年你师父只跟了个比你还要好看的男孩,叫什么来着,阿檀对吧。就是那个在京城不知踪迹的大徒弟。”
被齐叔这么一打断,郑熙不服气地质问:“什么叫比我还要好看?我师兄虽然长得确实英俊潇洒,但还是我比较活泼吧。”
“他那叫稳重。”齐叔一副“你不懂”的表情。
郑熙生着闷气,暗暗决定,明天才不去什么相亲宴!
要相亲,让他师兄去相亲好了。
等等......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齐叔,你刚才说什么?我师兄不知所踪?”
“对啊,他好像被姜肃掳了去关起来,替他易容吧。不过已经在派人找了,你不用担心。”
“不行,我师兄向来不喜跟人交流,又是个木讷性子的,肯定会受人欺负,我要回去找他。”郑熙拍案而起,想着把方子交给贺之霖后,收拾东西赶紧回大禹。
齐叔起身拦住他,这小伙子怎么这样急躁,难成大事啊。
“不成,你答应明日要去相亲的。老夫向来一言九鼎,答应人家姑娘要带你去的,你可不能扫了老夫的面子。”
“齐叔!事到如今我也瞒着您了,我早就有了心仪之人,不劳您挂心为我相亲,等时机到了我自会向她提亲,您放心好了。”郑熙口不择言,违心地说谎。
“真的?”齐叔双目放光。
意思是,他不用费尽心力替郑熙找媳妇了?那么只要回京城替阿檀找媳妇就成了。
他仿佛能看见自己拜林淮为师的场面。
那样的高兴,那样的自豪。
“等等我,我随你一同回京。”
齐叔追在郑熙后面,一路追到了王宫。
等到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身处如此辉煌的建筑中时,心里打鼓,刚才怎么进来的?
郑熙狡黠一笑。
将方子交给贺之霖,他直言要回京找师兄,“齐叔医术高明,在我之上,易容术也略通,有他在不会出什么问题。就是他这人心思好像不太在医术上,总喜欢做牵线保媒的活,你们提防着点,可别被他忽悠着去相亲了。”
郑熙交代完所有事,匆匆离开,齐叔想要偷偷跟上,却被顾城兮拦住去路。
他噙着笑意,似笑非笑,“齐叔,在下也单身许久了,不如也替我在大漠寻个媳妇?”
“不要,你面犯桃花,就算我不替你找,也会有桃花自个儿上门。而且从你的面相上看,你啊,注定流连花丛,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顾城兮的笑容僵在脸上,“齐叔,你不如去当神棍吧,说不定生意更好些。”
齐叔就这么莫名其妙被留在宫里,还被忽悠着给自个儿易容,变成了个小太监的模样,天天给大漠王把脉。
当他见到传闻中的大漠王时,他惊讶,原来那个毒药是给大漠王下的。
他本是蜀地一个小小郎中,如今被人拐进这权势中,虽然担惊受怕,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刺激与挑战。
他信心满满地对贺之霖说:“你放心,大漠王的病我一定在十日内治好。”
“这病倒也不急,不过还请先生十日后帮在下另一个忙。”
贺之霖将人带去死囚的牢房,这些都是即将被斩首、十恶不赦的坏人。
齐叔像刘姥姥进大观园般兴奋,对于这些人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在猜想贺之霖带自己来这里的原因。
解剖还是下毒?
“还请先生找一个与大漠王身形相近的人出来,替他易容成大漠王的样子。”
难道,贺之霖是想杀了大漠王?找个死囚犯来一出狸猫换太子?
齐叔脸上的表情实在过去丰富,一会儿兴奋一会儿害怕一会儿惊悚,看得贺之霖不由笑出声,“先生误会了,在下来大漠的原因想必先生能猜个七七八八,让您易容大漠王的原因在下不便多说,但保证,不会伤害大漠王一分一毫,更不会做出弑君夺位的事情。”
齐叔半信半疑,一路上从顾城兮对旁人的对话里能大致推断出他们这些人待在大漠的目的。
既然是皇帝派来的人,那肯定就不是坏人。
这是作为百姓根深蒂固出自对于天子的信任。
他走近些观察死囚犯的长相与身形,挑出个几乎与大漠王身形完全一致的人,交给贺之霖。
一切似乎都在姜肃的掌握之中,但也在贺之霖的掌握之中。
欧阳薰挺着肚子坐在撵轿上朝书房去,芯儿拎着食盒跟在她身边。
距离第一次下药已经过去了二十日,想必大漠王薨了的消息就在这几日了。
今天她准备给南宫宴下最后一次药。
“王上。”缱绻带着娇媚的声音响起,大漠王放下手中的毛笔,起身扶着欧阳薰小心坐下。
温柔地抚上欧阳薰微凸的肚子,南宫宴脸上带着温柔的再为人父的笑容。
“今日可还舒服?孩子踢你了吗?”
“前几日倒是没有,最近都乖得很。但今日早晨到现在孩儿踢了臣妾好几下,臣妾便知道他是想父王了,就带他来看看您。”
欧阳薰依偎在大漠王身旁,说话轻声细语、千娇百媚,自从怀孕之后,她似乎更加温顺起来。
书房内一个小太监几乎都快站不住脚,实在是太恶心了,他悄悄溜出去了书房。
扮做太监的齐叔在屋外喘了口气,这女人身上的香粉味真是刺鼻,不知道王上是怎么忍受的。还有这说话声音,也太嗲了吧。
他瞧沐南桑对贺之霖也没这样撒娇过。
还是说他因为不曾娶亲,所以不懂这男女之间的情趣?
齐叔头一次对男女之事起了好奇之心。
从前一心钻研医术,等到娶亲的年纪又沉迷于易容之术,他自个儿就能易容成女子的模样,何必再找一个呢。
恶心归恶心,他还是尽心尽责溜回书房,正好看见欧阳薰给大漠王夹菜吃。
那里头放着足量的毒药。
不动声色地将袖中的解药拿出,倒进茶杯里混匀,齐叔给大漠王递上,说:“王上,这是王太后叮嘱您每日都要喝的安神茶。”
欧阳薰眼底闪过一阵急躁,觉得这小太监一点也不懂事。
她正跟大漠王你侬我侬,一个小太监过来打扰干什么。
即便不悦,她还是笑盈盈地接过茶杯,亲自喂给大漠王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