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贴身暗器是一把折扇,扇面里还藏着锋刃的小刀,贺之霖面无表情地用刀沿着疤痕划上一刀,鲜血便立刻涌出。
将小刀上的鲜血擦拭干净,又将衣袖放下,拿起糕点,贺之霖云淡风轻地走回陈府。
正坐在后花园里喝红枣汤的沐南桑就这么华丽丽得看见堂堂扬州城的巡盐御史大人翻墙而进。
旧伤带着新伤,还有一堆的糕点,贺之霖的翻墙属实不易且不雅。
本以为自己狼狈的模样并不会被人看见,却没想到与沐南桑撞个正着。
顾不上手上的红枣汤,沐南桑急匆匆跑过去,撩起他的衣袖,就是一顿骂:“你是猪吗?自己受了伤还出去做什么?翻墙也是堂堂巡盐御史做的事情?”
“还买了一堆无用的东西,贺之霖,我真是小瞧你了。”
“我以为你不在乎别人,至少会在乎你自己吧,没想到,你的心真硬,硬到自己的身体也可以不要的。”
边说还边上手试图将手臂上的血迹抹掉,本来就已经血迹斑斑的手臂和衣袖,让沐南桑一弄,看起来更加严重了。
想到红枣有补血的功效,沐南桑连忙起身将自己刚喝的红枣汤拿过来,强硬地让贺之霖喝掉。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只要贺之霖受了伤,沐南桑的脑子就不清了。
瞪着杏眼,目睹贺之霖喝完了一整碗,沐南桑意识才逐渐清醒。
这个伤,怎么看,都像是新的。
有的奇怪。
......
难道是......贺之霖自己划的?
不可能是自己刚刚撞了他,把旧伤给撞出了血吧。
明明是很利落干脆的一道直线,越发笃定自己的想法,沐南桑闷声不语,起身走了。
贺之霖有些傻眼,刚刚还差点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怎么突然变了脸,一句话不说就想丢下自己。
跟着起身,贺之霖跟上去拉住了她,牵动了手臂上的新伤。
“嘶。”
“贺大人,耍我好玩吗?”沐南桑转头,手臂上的伤还是那么地触目惊心。
“桑桑,对不起。我,我只是......”
“不用说对不起,这世上最不值钱的就是‘对不起’这三个字。”
这男人真是长本事了。
“桑桑,我错了。我出去是想给你买桂花糕,但是我去晚了,桂花糕都卖完了。我把自己弄成这样只是想让你多关心我一下,桑桑,我很想你。”
桑桑,我很想你。
就这么一句话,要是换做以前,沐南桑早已溃不成军。
“贺大人,这种话您还是留着以后跟您的妻子说吧。”沐南桑头也不回地去了房间。
脱了鞋用被子裹住自己,沐南桑趴在床上,先是哭出了声,然后又笑了,随之又哭了。
这种复杂的情感,沐南桑需要时间消化。
贺之霖他说他想我,他说对不起,他说想让我关心他。
可是,五年了,这五年,你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一封信一句话,甚至一个字也不曾托人转告于我。
该听他的原因他的苦衷吗?
沐南桑捂着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小姐,小姐,起床啦,该吃饭啦。”采依兴高采烈的声音穿透了房门,沐南桑睁开干涩的眼睛,才发现外面已经天黑了。
用手揉了揉眼睛,还是觉得涩得慌,才叫采依打了盆热水,对着镜子洗了把脸。
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素净寡淡的脸庞,不想让贺之霖看出自己真实的心情,沐南桑上了口脂,抹了腮红,才匆匆带着采依去了前厅。
陈老板还有贺之霖、连祺都已经在了。
连顾城兮也在。
顾城兮今天穿了一身暗紫色的长袍,很骚气地配了把紫色的扇子,把整个人的气质都升华到了浮夸的味道。
一看到沐南桑,顾城兮就说:“哟,蚕宝宝,我都来了快两个时辰了,你才出现,是不是为了见我好好梳妆打扮了一番?”
大家都看向早上还是一脸素净、现在确是光彩照人的沐南桑,合理怀疑,是听见顾城兮来了的消息,着急忙慌为了见心上人化的妆。
下人们心照不宣地偷偷捂着嘴笑,大家都知道扬州城里的传闻,认为蜀地的绸缎老板顾城兮跟自家小姐沐南桑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甚至下人们还在打赌,赌是沐南桑跟着顾城兮嫁去蜀地,还是顾城兮为了沐南桑留在扬州。
在陈府待了快二十年的老人也是陈府的管家李明,打趣着说:“老爷,顾老板这是暗示您呢,明年府上是不是该再热闹一次了?”
听懂了李明的暗示,顾城兮对于桑桑的态度还有扬州城的绯闻,陈老板知道地清清楚楚。
但是桑桑对于顾城兮,似乎并无男女之情。
年轻人的感情,陈鸿盛还是想让他们自己处理。
顾城兮在认亲礼之后不久就又搬出了陈府,理由是自己还没有将沐南桑娶回家,不便住在岳父家。
陈鸿盛对于顾城兮也是很头疼,既不能得罪这位绸缎老板,也不能不顾及桑桑的心情。他夹在二人中间也很是为难,于是私底下有去问过顾城兮。
得到的回应就是他顾城兮非沐南桑不娶。
将这话告知了桑桑,陈鸿盛小心翼翼地问了她的看法。
“干爹,我与顾城兮最多只能做朋友,夫妻是不可能的。您这事儿就别管了,我自会处理的。”
不愿干爹为难,沐南桑主动揽下了这个烂摊子。
可是最近一直忙着生意,顾城兮也似乎消失了一阵子,沐南桑也就忘了这事。没想到今晚的除夕宴顾城兮也来了。
因为是年夜饭,陈鸿盛特意嘱咐准备地丰盛些。
李明从小便跟在陈鸿盛身边,是个孤儿,也一直未曾娶妻,所以年近五十却还是茕茕独立一人。以往都是李明陪着陈鸿盛过春节,现在屋子里多了许多人,整座宅子都热闹了不少。
菜肴都上齐了,李明带着下人去了一旁的屋子吃年夜饭,将前厅留给陈老板一家和几个外来人口。
采依和连祺两个本也想一同去下人用饭的地方吃,但被沐南桑拉住,硬是腾出两个位子让他们坐下。
虽然采依和沐南桑情同姐妹,连祺与贺之霖也是兄弟般的关系,但毕竟是陈老板的家,二人就这么直接坐下还是有些心慌。
陈老板看出二人的不自在,出口说:“就坐下吧,今儿是除夕,不必讲究这么多规矩,当自己家便好。”
“是。”默契出声回应,互相对视一眼又躲开,却都被贺之霖尽数收入眼底。
沐南桑给陈鸿盛倒了杯桑落酒,又夹了几筷子的鱼肉、牛肉、鸡肉,做足了孝顺女儿的样子,惹得顾城兮连连泛酸。
“蚕宝宝,我手没有力气,夹不动菜,你也帮我倒杯酒夹点菜呗。”
故意捏了捏右胳膊,装作弱不禁风的样子,脸上还挂着委屈巴巴的表情。
沐南桑:装,接着装。
贺之霖:这个主意我竟没有想到。
秉承着和和气气吃完年夜饭的原则,沐南桑尽管心里不情愿,但还是端着假笑给顾城兮夹了一筷子芹菜炒肉。
“顾公子吃罢,芹菜虽苦,但是有益身体康复,酒易伤身,还是少喝为妙。”
贺之霖不着痕迹地勾起笑意,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细细将鱼刺挑走之后才放入沐南桑的碗中。
沐南桑不吃也不是,扔掉也不是,等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说:“贺大人,我不爱吃鱼。”
“哦?是么?我记得桑桑以前最喜欢吃鱼了,不是还非要我把鱼刺挑了才肯吃?”
贺之霖不说话则已,一说就惊人。
饭桌上的人目瞪口呆地看向贺之霖和沐南桑,二人事不关己地一个认真吃鱼肉、一个认真挑鱼刺。
采依和连祺都很震惊,互相用眼神交流着。
采依:你家公子什么时候给我家小姐挑过鱼刺?
连祺:这我也不知道啊,兴许是我不在的时候吧。
采依:瞎说,你什么时候离开过你家公子身旁了?不是寸步不离、随身保护的吗?
连祺:那人有三急,说不定是在我上茅房的时候呢。
采依:啊,你不要说了,有画面感了。连祺,你不干净了。
连祺:无语子。。。。。。
沐南桑闷头吃鱼,一会儿鱼肉就被自己填进肚子,碗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是自己也不好意思抬头面对众人的目光,只好无聊地用筷子戳着碗底。
戳着戳着一块鱼肉飞入碗中,纠结再三,就算是贺之霖夹的,那食物是无辜的,本着不吃浪费的原则,味道鲜美的鱼肉依旧落入腹中。
沐南桑发现,只要自己的碗空了,就立马有好吃的出现在自己的碗里,就这么一直吃一直吃,竟也饱了。
顾城兮的表情很是难看,因为一向与自己怼天怼地的沐南桑竟然在贺之霖面前像个小媳妇一样。
贺之霖给她夹什么,她都全部吃光,而贺之霖一点也不顾及旁人的目光,自己什么也没吃,就顾着给沐南桑夹菜了。
好不容易求着沐南桑给自己夹的芹菜,又苦又难吃,顾城兮还是忍着酸意将几根芹菜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