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其乐融融的年夜饭，被贺之霖的一句话顿时陷入冰谷。
沐南桑和贺之霖看似秀恩爱的举动，让其他人都酸得掉牙，又不好意思开口询问。
采依和连祺也不说话，只默默吃菜，而顾城兮气饱了也不再用膳。
陈鸿盛作为在场的老人，也是主人，只觉得这顿年夜饭吃得异常艰辛。
桑桑跟贺大人是旧交我是知道，没想到关系竟密切如此。看桑桑害羞的模样，想必之前二人有过一段说不清的感情罢。许是贺大人做了惹恼桑桑的事，才致二人现在闹了别扭。
我一个局外人都能看明白贺大人的心思，怎的桑桑还不肯原谅。可见贺大人做的错事十分严重，到了不可挽回的余地。莫非，是桑桑与贺大人表白被拒了？现在贺大人开了窍，追悔莫及，想要重新与桑桑在一起？
看桑桑的态度，虽是生气冷淡，但也没有过于无情，可见此事还有挽回的余地。我何不做个中间人，也好让桑桑早日有个可以寄托之人。顾城兮虽然家大业大，但总归不靠谱，不如贺大人这般丰神俊朗、且前途无量。
我得好好帮一下贺大人了。
想了想，还是跟李明一起吃更为畅快开心，跟年轻人吃饭都是胆战心惊，不知道什么时候吃着吃着就听见了不该听的东西。
越想陈鸿盛就越吃不下去，罢了罢了，还是去找李明一道喝酒才爽快。
心想至此，陈鸿盛撂下筷子，站起身，“桑桑，你好好招待二位公子，我有些乏了，就先回屋休息了。”
沐南桑站起来挽留也不管用，陈鸿盛出了门就径自右拐去了偏厅找李明。
陈鸿盛一走就只剩下小辈，一个干女儿、一个官府大人、一个卖布老板、两个下人，谁能想到本是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日子里，这几个本来毫不相干的人凑在了一起。
作为在场性格最为跳脱活络的人，顾城兮端起酒杯站起来，“各位，今儿是我头一次在外地过年，与诸位相识也是顾某的荣幸，我敬大家一杯。”
说罢就一饮而尽，沐南桑等人便也跟着起身饮尽杯中酒。
几杯酒下肚，饭桌上的氛围终于热闹起来。
采依的酒量最小，已经开始不清醒，说话也不再左言右他。
采依靠在连祺怀里用拳头一边捶一边哭诉，“连祺，你个负心汉，跑了五年，我都还没说我喜欢你你就不见了。你知不知道我那个时候有多难过，但是，但是小姐她比我更难过。我每天偷偷躲在被子里哭，小姐肯定是伤心透顶了，所以哭都哭不出来，就这样每天静静坐着，如果不是偶尔说一两句话，我都害怕小姐哪天就没了。”
“呸呸呸，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这种话不得乱说，快跟我一起呸呸呸。”
连祺吓得赶紧捂住采依的嘴，生怕她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沐姑娘，采依她喝醉了，说话都当不得真的，还请沐姑娘不要在意，我替采依跟您道歉。少爷，顾公子，采依喝醉了，我就先带她回去休息了。”
顾不得沐南桑目瞪口呆的表情，连祺一把抱起采依便匆匆离开。
既吃惊于采依和连祺背着自己偷偷在一起的事实，又尴尬于采依说出了自己当年的境况，沐南桑瞬时觉得自己无地自容，想要逃跑好好静静。
顾城兮那个半吊子酒量，现在也喝得七荤八素，不知道听到了多少，沐南桑便扶起顾城兮想要去客房安置他。
“我来。”身上忽然的压力消失，贺之霖已经将顾城兮的头靠到自己的肩膀上。
“桑桑，等我。”留下一句暧昧的话语，贺之霖带着顾城兮回了客房。
一时之间，前厅便只剩沐南桑一人，桌上的饭菜还有很多。
他叫我等他我就要等吗？
不是的，我是因为不能浪费粮食才留下来继续吃的。
自我安慰一番之后，沐南桑又重新拾起筷子，吃了两口之后，发现自己刚刚已经被贺之霖喂饱了，便又放下筷子开始喝酒。
桑落酒味美清醇，刚喝并不觉酒有多烈，但是后劲上来便逐渐让沐南桑意识模糊。
所以等到贺之霖安顿好顾城兮再折身回来时，沐南桑已经趴在桌子上，双颊绯红，左手已经耷拉在腿上，而右手还捏着酒杯。
本想今晚跟沐南桑坦白一切，告诉她自己过去五年发生的所有事情，还有那句“对不起”。
没想到采依喝醉了，顾城兮喝醉了，连桑桑也喝醉了。
因为胳膊上有自己新划的伤口不好用力，贺之霖没办法公主抱，只能背起沐南桑往她的房间移动。
“唔，好硬。”背后的沐南桑显然喝醉了酒并不安分，这时微睁着一道缝想要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硬，硌得自己脸疼。
“别闹了，桑桑。”贺之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隐忍与心疼，听得沐南桑愈发委屈。
“你每次都叫我不要闹，可是我什么时候真正闹过了。是我哄你带我出去玩闹了，还是李翊欺负我让你替我出头闹了，还是，还是我让你娶我我闹了？”
“你要是不想带我出去玩，要是不想替我欺负回来，要是不想娶我，你就说啊，只要你拒绝我，我是不会缠着你的。可是你每次都答应了，贺之霖你好狠的心，给了我希望又狠狠将我抛下，让我成了一个笑话，这就是你所想的吗？”
“我做错了什么，值得你如此报复我？”
越说心里越委屈，眼泪也跟着掉下来，不知不觉将贺之霖整个后背浸湿了。
贺之霖想要出声解释，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他确实做错了，还错的很离谱。
不断的抽泣声也牵扯着贺之霖的心，从前厅到闺房的距离不过百米，却让贺之霖觉得寸步难行。
“桑桑，以后我会对你好的，无论如何，不会再离开你。”
将沐南桑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坐在床边的贺之霖仔细替她擦了脸掖了被子。
宿醉的痛苦想必陈府几乎每个人都尝到了。
时至晌午，整个陈府几乎都静悄悄的。
唯有贺之霖与连祺主仆二人站在厨房里，还有些声响。
“公子，要不还是我来吧。”
看着菜板前已经被剁得四处横飞的青菜，连祺忍不住打着寒颤说道。
“不用，你出去吧。”贺之霖卷起衣袖，铁了心把连祺赶出厨房。
扬州城的习俗是大年初一吃汤圆，汤圆的馅一般有四种：蔬菜、豆沙、芝麻糖和肉糜，寓意着事事如意、阖家团圆。
将面团揉好等待醒发的时间里，贺之霖在厨房里翻箱倒柜，才找到了豆沙与芝麻糖。
万事俱备只差青菜和肉糜，于是便有了四处横飞的青菜和嗷嗷待剁的猪肉。
毫无经验的厨房小白第一次做汤圆，虽然表面上是云淡风轻，但其实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不知道桑桑喜欢哪种口味，便都做了一些。肉糜和青菜也是第一次剁，搞得菜沫和肉沫四处乱溅，厨房的桌上、地上惨不忍睹。
厨房里虽有不像外面那般冷，但是窗户打开，一阵一阵寒冷吹进来，加上用力过猛，贺之霖的双手都冻得通红。
面团醒得差不多之后，贺之霖才开始包汤圆，每种口味各20个，花了他快两个时辰的时间。
连祺帮着贺之霖把风，听见下人房里隐隐约约起床的声音，敲门说道：“公子，您快些吧，下人们都起了。”
“嗯。”仍是不疾不徐、按部就班，添了柴火烧开水，一个个汤圆下锅。
“公子，沐姑娘起身了。”连祺看到采依过来便知府里的所有人基本都醒了，赶忙告知公子有所准备。
每个碗中都有四种口味的汤圆各一只，唯独贺之霖手中端的有五个。
沐南桑先是被鞭炮声吵醒，迷迷糊糊间还试图继续睡过去，但是屋外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吵得她头痛欲裂，索性起身打坐，心平才能气和。
记忆还停留在自己喝断片的时候，自己趴在他的背上说了许多抱怨的话，还不争气地哭了。
心中多年的怨气与不甘在昨天晚上全都宣泄出来，沐南桑醒来时便觉得自己心胸豁达不少。
时常压抑自己的情绪，这几年沐南桑完全变了个人，变得温柔且冷漠、大方且疏离，用最无懈可击的模样去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不舍。
“叩叩。”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沐南桑的思绪，清冷且磁性的嗓音在门外响起，“桑桑，我给你送早膳来了。”
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用了，我不饿。”
说完就有些后悔，但是泼出去的水万没有收回的道理。
“桑桑，这是我忙了一个上午亲手做的汤圆，你不尝一下吗？”
贺之霖不再像从前一样畏畏缩缩、徘徊不前，有时候用最真挚的行动才能俘获她的芳心。
梳子在头发间迟迟不动，沐南桑对着镜子才发现自己竟然未卸妆就睡着了，花了妆的样子更让她羞于见人。
“那你放门口吧，我一会儿出来拿，劳烦贺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