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依不情不愿地接过糕点盒子,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是自己的心上人,说:“请大人稍等,奴婢去跟小姐说一声。”
采依将糕点放在柜台上,又沏了壶茶,“大人先坐一会儿,喝口茶。”
连祺好奇问:“采依姑娘,这是酒馆,何来的茶?”
“我家小姐喜欢喝龙井,店里便时常备着些,若是有人来谈生意,总不能让小姐陪着喝酒吧,那样跟歌姬有何区别。大人和连祺是想跟我家小姐喝酒吗?”
采依句句带刺,让连祺心里有些憋气又后悔,竟不知自己的问题让采依曲解成这样。
刚想开口辩驳,却听公子说:“你家小姐是不是时常有人骚扰?”
“大人这不是昨日看见了吗?又何必多问。”贺之霖的提问让采依顿时感到了委屈,小姐开酒馆本想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还能养家糊口。可是小姐的性情和容貌招惹了不少好色之徒,纵使小姐每次四两拨千斤地应对客人,但还是会有昨日那人的作态,让人猝不及防。
采依有跟小姐提过雇佣些会功夫的伙计,但都被小姐拒绝了,采依知道小姐在攒钱,拼命攒钱。有时候采依觉得小姐如果没有离开洛阳,依旧是锦衣玉食的大小姐,虽然老爷的俸禄不多,但是让小姐衣食无忧总是没问题的,又何必现在勤俭度日。
“大人且等着罢,小姐去酿酒了,没个一两个时辰是不会出来的。”采依说完便离开,留下贺之霖和连祺坐在大堂喝茶。
采依走进酒房帮着沐南桑一起酿酒,只字不提贺之霖在大堂的消息。
“贺大人好,小的王绪,是酒馆跑堂的,大人可还需要些吃食?”王绪凑上去想要讨好一下这位面前的金主,方便以后生意的往来。
“那就上些店里的招牌吧,再来一壶桑落酒。”贺之霖看向王绪,正是刚刚与沐南桑一同逛街的男子。
“好嘞,您稍等。”王绪站着转身朝厨房喊话:“一盘白斩鸡、一碟毛豆、一碟凉拌鸡胗、一壶桑落酒。”
王绪笑眯眯地回厨房端着菜和酒给贺之霖上齐,“大人,菜齐了,您慢慢吃。”
“王绪。”贺之霖出声叫住了王绪。
“大人可还有事吩咐小的?”
“你可会些功夫?”贺之霖给自己倒上一杯酒,细细品味起来:桑桑的手艺,还是一如从前。
“回大人的话,小的出身农户,不曾学过武。”不知为何,王绪看见贺之霖便觉得有些压力,可能是做官的总有让人感到心慌的力量。
“你可愿跟着连祺学些武艺,既能自保,还能强身健体。”
“愿意愿意,只是小的每天要干的活很多,只怕是无暇练武啊。”王绪没有说假话,整个桑落酒馆,除了沐南桑、采依和后厨的厨师,就只有王绪这么一个伙计了。老板娘真真是将“勤俭持家”四个字刻在了心里。
贺之霖眼神示意连祺,连祺便对王绪说:“无妨,酒馆打烊之后我自会前来教你些功夫,不会耽误你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绪没有再拒绝的理由,况且这位贺大人非要自己学武的理由,王绪也大致能猜到一二,王绪抱拳弯腰表示感谢:“多谢大人,小的定当好好跟着连祺公子习武,努力保护好老板娘和酒馆。”
贺之霖听见王绪的回答,手略微一抖,随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原来我的心思连王绪都看明白了。
“那大人慢慢吃,小的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贺之霖看着王绪下楼忙碌的背影,心生感叹:她这些年过得可还好,偌大的酒馆怎的就一个跑堂。
沐南桑和采依闷头在酒房里一直酿酒,直至晌午过半,客人们走得差不多了二人才精疲力尽地走出来。
采依用手揉着自己左肩,说:“王绪,王小绪,我饿了,我要吃白切鸡,还有两碗米饭,你快去给我拿过来。”
说着采依便趴在大堂角落的桌子上,闭目养神。
看着采依这幅不淑女的模样,沐南桑上前帮采依揉肩,说:“采依,下次可不许这样子,别人瞧了还以为是个男扮女装的汉子呢,以后你怎么嫁人那?”
一听小姐又说起嫁人的话题,采依立马坐了起来,“小姐,我跟你说了好多好多次了,我不嫁人,我不嫁人,我要跟小姐一起,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教你念书,你是怎么学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是这么用的吗?”听见采依乱用句子,李沁安觉得采依傻里傻气的可爱。
一生,一世,一双人。楼上的贺之霖听见这句话,酒洒在了桌上,终究是我的愿望,没有实现。
“我不管,小姐你以后要是再说嫁人的事情,我,我就不陪你酿桑落酒了。”采依噘着嘴双手抱拳,脸上写满了字:我生气了,快来哄我。
沐南桑最喜欢逗逗采依,便说:“可是我都给你准备好嫁妆了,城南的宅子还有桑落酒馆,以后都是采依的。谁娶了采依我就叫他倒插门,给我们采依当管家夫,采依让他往东,他就绝对不能往西,一定要乖乖采依的话。采依再生个一儿一女,以后叫我干娘可好?”
听了沐南桑的话,采依心头一酸,眼泪突然在眼眶中打转,“小姐,小姐以后莫要打趣采依了,采依心里只有小姐了,采依跟小姐以后一起孤独终老。”
楼下的主仆二人突然煽情地抱在一起,楼上的主仆二人却还在看热闹。
连祺忍不住出言:“公子,你看看那采依,太黏着沐姑娘了,哪有姑娘家一辈子不嫁人的。以后谁娶了采依,指不定倒霉呢。”
贺之霖看着沐南桑出来又光明正大地偷听了二人的对话,心里只是在想桑桑给采依这么丰厚的嫁妆,那她自己呢,还有什么可以傍身的。孤独终老,她是要一辈子不嫁人,让我愧疚终生吗?
贺之霖对连祺说:“去,请沐老板上来。”
沐南桑这才知晓贺之霖等了自己两个时辰,采依对着自己吐吐舌头企图逃过沐南桑的责怪。
“我刚刚酿酒一时高兴,就给忘了。”采依想要悄悄溜走,却被连祺拦住。
连祺想着自己与采依也是旧相识,本着好好开导采依的原则,坐下来想跟采依探讨一番人生哲学。
沐南桑上楼坐下,“不知贺大人有何要事?”
贺之霖给沐南桑倒了杯龙井,说:“昨日说的订酒之事有些匆忙,今日无事便过来跟你细细商量一下。”
“贺大人请说。”李沁安抿了两口龙井,刚刚酿酒确实耗神耗力,沐南桑早口干舌燥。
“我想着挨个送酒给百姓着实有些麻烦,运酒也是个问题,不如让百姓们每户派一人来桑落酒馆凭户籍领酒可好?就是那天恐怕会让酒馆无法营业了,就当做我出钱包下酒馆了,沐老板你看行不行?”
李沁安脑子里思绪翻了几番,确实,运酒是个麻烦事,还不如让百姓自己来领,就像是之前开设粥铺一样就好了,“可以,元宵节我也本不想营业的,不必贺大人破费了。元宵佳节让大伙来领酒给我这酒馆添添生气,也是极好的。”
“桑,沐老板,准备酿造多少坛桑落酒?”差点就脱口而出的桑桑,贺之霖还是忍住了。
“八百坛,大人会不会觉得多了?”
“不多,不如酿个一千坛吧,我想送些去京城。”想到皇宫里的那几位,也是极爱喝酒的。
“是,大人。”无话可说,沐南桑如坐针毡,双手握着茶杯,手指不停地沿着杯壁玩弄着。
“我让连祺每日打烊后来教王绪一些功夫,万一有人盯上了这一千坛酒,王绪也能及时应对一二。”贺之霖心里唾弃自己,这般粗劣的借口,亏自己也说得出口。
虽然贺之霖觉得这个借口很烂,但是沐南桑却相信了。毕竟身为百姓官,俸禄有限,关心这一千坛桑落酒,也是关心着自己的家当。
贺之霖没有理由再留下酒馆,随着沐南桑下楼,想要结账,却被沐南桑制止了。
“大人,昨日说好了,今后不用您付钱的。你执意结账,奴家只会惶恐日日不安,请不要叫奴家为难了。”沐南桑字里行间想要报答贺之霖昨日的解围之情,没有半分昔日的情分之意。
“罢了,过几日我再来看看。”连祺跟上贺之霖的步伐,出了酒馆。
贺之霖背着手对连祺说:“连祺,你去查查,桑,沐老板说的南街宅子是怎么回事?”
“是。”
“小姐,你都不知道,现在的连祺啰嗦得跟个老妈子一样,以前没见他话这么多的。”等着连祺脚刚踏出门,采依就跟沐南桑抱怨上了。
“以前看连祺不苟言笑、正正经经的样子还挺好看的。现在怎的变了个人,做起了媒婆的事。你知道吗?他劝我早点嫁人,要是有心仪的,他还想帮着我穿针引线,真是气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