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璂幽幽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忧虑。
“即便是当真要开河修渠,没有一年半载是不成的,为了保证百姓们不至于饿死,下一茬粮食便全靠江州和樾州了。”
他闭了闭眼睛,视线移转到了南悦音脸上,脸色略有些发沉。
“悦音,朕知晓你是个有本事的,关州水患一事,也是得益于你提出的建议,方能完美解决。”
这番话,无异于将南悦音捧到了一个过高的层面上。
她张了张嘴,却又在话音出口的瞬间恢复了冷静。
“陛下谬赞了,臣妇愧不敢当,但能为陛下分忧,实乃臣妇的荣幸,樾州蝗灾一事,臣妇愿意尽力去试。”
南悦音肯主动开口将这件事揽下来,总比顾修璂强硬下圣旨要好的多。
他勾了勾嘴角,面露满意之色,又说了几句客套关怀的话,这才叫他们退下。
……
南悦音与穆玄瑾并肩漫步在皇宫之中,目之所及的每一处地方,都是高耸而巍峨的殿宇。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般的繁华富贵,却又无端地叫人心口发沉,乃至喘不过气来。
“陛下,当真是物尽其用啊。”
她语气模棱两可地感叹着。
似是察觉到她心底的郁猝,穆玄瑾脚步微顿,一只大手搭到了她的头顶,一下下轻轻抚摸着。
“可是觉得累了?”
“倒也不至于觉得累,只是有些不习惯罢了。”
南悦音耸了耸肩,并未抵触他的触碰,亦或许是方才接收到的负面情绪过多,只有从身侧之人身上,方能汲取到分毫的温暖。
她以为自己是习惯了勾心斗角的,在商场之上又如何不是步步算计,一招不慎便会落入陷阱。
再如何泼天般的富贵,也会在一念之差间尽数覆灭,不是人人都能承受得起从头再来的痛处。
但商场上的争斗,在真金白银收入囊中之时,总能感受到真切的欢愉,官场之上却不同。
人心是最为难测的东西,穆玄瑾位极人臣之顶,看似风光无限,但终究孑然一身,与他站在一处的同僚,又有哪个是向着他的。
乃至于挂着一副慈爱面孔的皇帝,又怎知不是处处防备。
南悦音越想,便对穆玄瑾越发地怜爱,拿下了他放在自己头顶的手,却并未松开,而是握着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
“当真苦了你了。”
“?”
穆玄瑾一挑眉尾,清润的黑眸中浮现出几分情真意切的疑惑,又很快转变成了淡淡的笑意。
这傻女子,怕是将他想做了孤苦无依,只能独自面对风雨侵蚀的猫崽子了吧。
身为宋朝最大情报组织幕后的主子,无数人深深为之忌惮的对象,这世上只要是他想知道的事,便没什么是不能了如指掌的。
若是叫那些敌对之人知晓,他此时正心安理得的接受着夫人的安抚,怕不是会被惊掉大牙。
“是挺苦的。”
穆玄瑾反客为主,将她骨肉匀称的手纳入掌中,用力收拢,彰显出无边的占有欲来。
“但一想到……家中的孩子们,付出的一切总能得到回报,便也不觉得苦了。”
傻子。
南悦音在心底默默感叹一声,她留在这里的这些时日,便好好帮衬着他,再多挣得一些好处吧。
两人手牵着手在皇城之中漫步,最为刺眼的,是他们之间那种甜蜜的,叫人难以插手的氛围。
顾君朝瞳仁收缩一瞬,一手托着车厢站直了身子,神色诡秘地睨着他们。
“咳。”
南悦音下意识转头看了过去,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尾,随即亲近地笑了笑。
“王爷怎得在这里,是突然有事要再进宫一趟吗?”
经过上次的谈话之后,他们两人的身份便转换成了友人,自然不同以往那般生疏。
但这种感觉,落在穆玄瑾眼中,却有些不是滋味了。
他的视线与顾君朝碰撞在一处,裹挟着什么浓重阴郁的东西,几乎要碰撞出火花来。
都是男人,又怎会读不懂对方眼底的热切意味着什么。
穆玄瑾几乎气极反笑,哪里还在乎什么血缘亲情,如同一只护食的狼崽子一般,抓紧了南悦音的手。
“既然王爷还有要事在身,我等就不叨扰了。”
顿了顿,他放柔了声线,用一种堪称柔情蜜意的语调温声道。
“夫人,我们回家吧。”
顾君朝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他也知晓自己觊觎他人妻子的行为不甚厚道。
但感情一事,又岂是可以人为控制的。
他抬手摸了摸鼻尖,更何况这段婚姻本就是假的,他应当,也算不上是插足吧。
“且慢。”
他强压着心底的心虚,看向南悦音时,眸色不由自主柔和了几分。
“本王是特意在这里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