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南悦音毕竟是个习武之人,又常年练厨,老大不过一个小孩子,又如何能够拼得过她的力道。
“娘,求您,求您松开好不好……”
极艳丽的血珠,顺着南悦音那纤细白皙的指尖颗颗滑落,滚烫的几近沸腾一般,在老大心底留下数个烙印。
他再也无法遏制心底的哀切,伏在南悦音的膝头,无声地落下泪来。
温热的泪水很快打湿了单薄的布料,晕开了一大片水渍。
南悦音闭了闭眼睛,哑声问。
“理由呢,喻将军的事迹的确很让人敬佩,所以你感动了,想要认祖归宗?”
她也知道自己话说的尖锐,但事关挂念之人,又如何能保持百分百的绝对冷静。
“不是,不是这样的。”
老大呜咽着摇了摇头,像只幼犬似的在她怀里乱滚一气,乌发被汗水浸的湿漉漉的,额发蹭起,露出了额头。
他生的十分清秀,若非双眉粗重而浓黑,打眼看上去,简直秀气的如同个小姑娘似的。
但一道狰狞的疤痕,从发缝起,一直延续到了他的耳侧,贯穿了足有半个额头,凭空便添了几分难以磨灭的煞气。
南悦音原本渐渐动摇的心,再次归于一片冷硬。
她动作轻柔地抱了抱老大,又缓慢却不容置疑地将他推开了些,站起身来,勾着唇角道。
“这件事,以后再说,娘累了,要先回去休息了。”
这便是不允了,她甚至都不想再给老大一个解释的机会。
在这一年内的日夜相伴,她与穆家人之间,早已经有了比血缘还要深刻数倍的牵绊。
既为人母,南悦音又怎能眼睁睁看着,老大按照命运既定的齿轮,走上与剧情中相同的道路。
既已是局中人,又如何能让她亲自参与进那血淋淋的结局之中。
无论身后老大再如何呼喊,南悦音都只是充耳不闻一般,径直离去。
穆玄瑾搁下手中的茶杯,上前将老大搀扶起来,难得亲近地俯了身,亲手将他膝上的灰尘拍拂而去。
他的嗓音清冽至极,如同浸了冰的山泉水,在此时听来,却能轻易地唤回理智。
“爹爹不问你什么缘由,只问你一句,你可是心意已决?”
老大死死地咬着唇瓣,分明未曾落水,却像是只无助的幼犬一般,浑身不住地发着颤。
他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穆玄瑾的眼睛,只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穆玄瑾不由便长叹一声,他这几个孩子,看着性格迥异,乖巧聪慧,实则一个比一个倔强。
“我知你虽然看似性子温吞绵软,实则是个心底有主意了,罢了,我现在去看看你娘。”
“只是,她恐怕不会轻易同意。”
老大将头低的更甚,只是颤声道。
“多谢爹爹,这便足够了。”
看着穆玄瑾出了会客厅,三个小崽崽忙将老大围了起来,却只是死死咬着牙,一言不发。
过了好半晌,老二极为艰涩地,挤出几个字。
“大哥,为什么要走?”
他们一家人,就像现在这样一般,平淡却幸福地永远在一起,不好吗?
分明,分明他也放弃了什么小王爷的位置,甚至可以暂且搁置仇恨,只想要留下来,抓紧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他以为,他们兄妹四个的想法,都会是一样的!
这话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小团子霎时间就红了眼眶,像是生怕老大会转眼间消失不见似的,上前用力地抓紧了他的衣摆。
“大哥。”
她哽咽着,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里漾着泪水,委屈极了地急急唤他。
“你不会走的对不对,你不会不要小团子的!”
老三自认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便用力吸了吸鼻子,强行将眼泪逼了回去,却忍不住通红的眼眶,同样抓住了老大的衣摆,倔强地盯着他。
他们三个,仿佛今日要不到一个确切而满意的答案,就绝不会舍得离开。
老大忍不住摇头叹息,心底一片酸软,却还是温柔而不失坚决地,一一掰开了他们的手。
“这件事,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
老大一整夜都辗转不休,难以入眠,一直到打了三更天时分,这才渐渐有了些睡意。
正朦胧之间,却忽闻房门“吱呀”一声,被人轻轻推开了。
一道纤瘦的人影闪了过来,一边掀着床幔,一边闷声道。
“别怕,是娘。”
南悦音在床边坐下,揪着袖角给老大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给他打着扇子,又翻了翻床幔。
“已经入夏了,继续挂着这种厚重的床幔,未免太过闷热,这几日,娘便都给你们换成纱质的。”
顿了顿,她又软下声线,带着几分低哄的意味道。
“若是有什么其他想要的东西,也尽可以向娘提出来。”
老大缓缓坐起身来,借着夜色朦胧,默默地红了眼眶,将整个人埋进了她的怀里。
“娘,为什么要对我们这般好呢?”
南悦音的手停留在半空中,犹豫了一瞬,这才缓缓搭上他的发顶。
“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