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玄瑾微微颔首,语气温和了几分。
“陛下未曾放弃你们,为了修建运河,陛下甚至下旨,停止修葺皇陵,先紧着百姓们。”
“诸位,眼看着好日子便在眼前,尔等又何必凭白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谢鸣沧跟着连连点头。
“是啊,只要再等上一段时间,运河就挖好了,皆是蜀州的旱灾就能得到缓解,你们可千万莫要被别有用心之人,煽动了心思啊!”
那首领却是苦笑着摇头。
“没有人煽动我们,所有反了的,参加叛军的弟兄们,都是自愿前来的。”
“官老爷们吃穿不愁,自然是等的起的,可蜀州的百姓们呢!”
他睁大了眼睛,眼底渐渐有红血丝弥漫,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怖。
“州府只顾着敛财,何曾顾忌到过我们的死活!蜀州的粮价高的吓人,白花花的大米,和金子是同一个价钱!”
随着他仿佛哀泣一般的诉说,所有的叛军都渐渐红了眼眶,手指一松,刀剑便丁零当啷地掉了一地。
“我们还能忍着,但孩子和老人们挨不住饿啊!整个府州的草地和树皮,都快要让我们吃光了!”
“为了活命,吃观音土都不知死了多少人!我们除了反了,哪还有别的路可走!”
首领扔掉了手里的刀,伸长了脖子,闭着眼睛坦然道。
“要我们投降出卖兄弟们,是绝对不可能的,输了就是输了,我们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任君处置!”
听了他们的话,所有将士们心中亦是沉重不已。
他们并非是敌人,而是一脉相传的同胞,若非被逼上了绝境,谁又愿意走到今天这一步。
穆玄瑾沉吟了片刻,缓缓摇头。
“虽然不会杀了你们,但未免将你们放回后,与其他叛军串通,在彻底评判之前,你们需得先以俘虏的身份,待在营中。”
“大人,我们知晓您是好官!你们都是好人!”
那首领突然扬声大喊道。
“我们,也不愿意叫你们为难!”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未曾想到,他竟然会突然向前扑了过去,直直地撞上了谢鸣沧手中的宝剑。
他咽喉上霎时绽开了一道血线,有无数温热的鲜血,尽数喷涌而出。
即便失去了性命,睁着的眼睛,却仍旧死死地盯着蜀州所在,家的方向。
穆玄瑾突然扬声厉喝。
“看好他们,莫要叫他们自戕!”
将士们这才纷纷从方才堪称壮烈的景象回过神来,控制住了身旁的叛军。
穆玄瑾这才接着下令。
“将他们连同车队,先带回营中,等候王爷后续命令吧。”
虽然大获全胜,但整个营地,无疑都萦绕在一阵沉闷而哀切的气氛当中。
即便是顾君朝和穆玄瑾,对此都不由觉得有几分棘手。
顾君朝背着双手,在营帐中来回踱着步,眉头紧蹙着,一直未曾松开。
“因为叛军首领自戕一事,将士们的士气多少都受到了影响,眼下绝对不适合再次开战。”
但若是不开战,这样任由士气一直低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半晌,他忍不住沉沉叹了口气,将目光投注于地图之上。
“再有三日时间,我们应当就可以进入蜀州地界了,但是必经之路上,势必要穿过这一处寒潭。”
穆玄瑾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眼底也闪过一丝沉重。
“冬日里气候寒凉,但毕竟蜀州地处南方,冰面结的并不结实,无法承受行人踏过。”
“但若是叫将士们强行渡水,他们穿的这般单薄,绝然是承受不住的。”
顾君朝微微颔首。
“但若是想要绕路,势必会浪费很多时间。”
“将士们的安危重要,若是实在别无他法,也只能这么做了。”
他转身走到了营帐边,掀起厚重的帘子,眺望着澄澈如洗的夜空,和那明亮闪烁的星子。
皇伯父曾说过,这天下,未来将会是他的,而这些受灾的百姓,未来将会是他的子民。
没有人比他更不想开战,但这一场战争却是在所难免的,任谁都逃不过去。
天空中,突然有翅膀拍打声响起,一声清脆的鸣叫之后,一只有着雪白绒毛的鸽子,轻轻地落到了穆玄瑾肩上。
还十分亲昵地,用小脑袋蹭了蹭他如绸缎般的发丝。
顾君朝一手背在身后,冷眼看着,心底也不由浮起几分酸涩来,摇头失笑道。
“让你养了几日,竟然连自家主人都不认识了。”
这鸽子是从京城飞来的,且未曾做什么特殊标记,送信之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他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手指,收敛起了所有的情绪。
“不知南老板,又给你递了什么话来。”
穆玄瑾也不避开他,直接解下了缠在鸽子腿上的信纸,一目十行地阅读完其中的内容,也不由眼睛一亮。
“她当真是我们的福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