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沈君的怀中,顾以笙看着远方被晕染的橘黄色的天空,回想起了一件往事。
顾以笙是半月前搬来安山公寓的。
这里环境清幽,住户又少,正适合她这种上了年纪的人。
大概是一个人住的原因吧,近来她是越发疲于同人打交道。就算是买菜,也专要挑晚上去买。
这天天气瞧着很好,乌云遮月,星光退散。顾以笙提着菜篮子,沿着路牙往回走。
菜市场距离她家有一段路是没有路灯的田埂。夜里光线暗,最是要小心脚滑。于是,她走得很是小心,速度也不快。
“娘哎,这是您最爱的胡萝卜,我给您搁这儿了。”
什么声音?
顾以笙紧了紧衣衫,偏头看去。
田地深处,一个黑乎乎的影子蹲在那里絮絮叨叨,手上似乎还烧着什么。大半夜的,冷不丁看见了还真有点骇人。
大概是个脑子有问题的。
顾以笙这样想着,不觉加快了脚步。
这段路不长,等顾以笙走过去后,她好奇地回头望了眼。那里,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就好像刚才的黑影只是她的错觉。
真是奇了怪了。
她嘟囔了一句,趿拉着步子进了家门。
她这人呀,还有个癖好,就是吃夜宵。夜深人静的时候,煲上份胡萝卜大米粥,再配上份咸菜,吃着实在痛快。
白日买菜闲逛比晚上安全,这话,她儿子早就在她耳边念叨的不待再念叨了。可没办法,她就是喜欢晚上出门。
夜里的风,夜里的空气,夜里的一切都叫她心安,能让她暂时忘记白日里的烦闷。
她提着菜篮子,像往常一样走过田埂。但……同昨日一样,她又一次遇上了那个黑影。
与昨日相比,黑影似乎离得她近了几寸。借着暗淡的星光,这回,她算是看清了黑影。
那是个高瘦的男人。他佝偻着背,衣服破破旧旧的,看得出是个生活拮据的。
顾以笙只是晦暗地看了眼,便匆匆走开了。
今日的夜宵,依旧是胡萝卜配咸菜。
只是,今日她有点吃不下了。瞧着这水灵的萝卜,她总能想起她的儿子。
他小时候也跟这胡萝卜似的,干干瘦瘦的。小小的那么一个,跟在她身后颤巍巍地一口一个‘娘’叫着,喊的人心肝儿肺也跟着颤。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小萝卜头突然大了。也不黏着她了,也不经常着家了。一年到头,她竟只能在新年时瞧他一次。
这愁起来了,还真难消下去。到了第二天晚上,她还在想着儿子。她走在路上,提着她那个小菜篮子,一不留神就走进了田野。
黑影还在,他离她仅半米,近的都能看清他脸上的胡茬。他的面色看起来很是憔悴,显然长时间睡眠不足。
他这张毫无精气神的脸,上一回见时,还是在她儿子脸上。
她儿子说是出去创业,可惜本事不够,把钱赔了个精光。
顾以笙想的出神,没留意脚下,绊了个踉跄。等她再抬起头时,黑影已经不在了。
接着的三天,黑影并没出现,她都要以为不会再看见他了,没想到第四天晚上还是遇到了。
这回,他就站在她每晚常走的那条田埂上。他仰着头,不知道在张望什么。
是个怪人。
顾以笙这样想着,却还是在他面前停下了。
“小伙子,大晚上的你站这儿干嘛了?”
他并没有回应她。他只是垂着眼,不知道在看什么。
算了。
她叹了口气,绕过了男人,向前走着。
那男人在她路过时,身子一晃,似是要摔倒。她眼疾手快,伸出只手来,想要抓住他。
可……她的手掌径直穿过了男人的臂膀,就那么僵在了半空。
顾以笙呆愣了片刻,怔怔地看向了男人。此时,男人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
他仍由鼻血糊了满脸,如行尸走肉般走远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骤然一笑。
天边曙光乍泄,自云后探出的霞光披撒到她的身上。她的身躯逐渐暗淡、透明,最终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