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与司机扯几句话好无视一下这男人的,只是,杜原原瞧着那司机老僧入定般正专心开车,她与男人说的话,竟然没有一丝丝反应,要是庄斯和米苍的话,至少偷瞄那么几眼,这人真是专业到头的司机,职业得一批。
得吧,闷子一个,罢了。
肖凛风得不到她的回答,直直看着女人,脸色是一惯的平和。恰是手机震动了几下,他才收回目光,浏览信息。
杜原原直觉无聊,脚搭在人家腿上这么坐着,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她的视线内全是男人的身形,就算坐在这个小小的空间内,依然能看出男人消瘦又挺拔的身材。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讯息,她发现,他略微蹙了一下眉,接着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按着。
她总感觉今天的肖凛风少了点什么,一身黑色的服饰,连手机外壳都是黑色的,那款价格不菲的百达翡丽腕表并没有戴在手上,似是少了点奢华,不会让初次见面的人觉得他高不可攀,倒是多了点沧桑感,让她不自觉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与此同时,杜原原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之前在外面风大,没有发现。
秀眉微蹙,心里直犯嘀咕:这男的什么时候也学他师哥抽起了烟?
以前接触他的时候,从没有在他身上闻过这种烟草味,全然是那令她欢喜的青柠香。
跟前两天的阴郁相比,此刻的男人更吸引她探究的目光,很是疑惑,这男的最近半年都在忙什么。
工作?
又是什么样的工作让他要用香烟来缓解压力。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他出现在这里,她可以理解,只是,他居然等了她半个小时,如果不是天气骤变,他是不是也会一直等她下来。
想到陈擎南,杜原原心中隐隐闷疼,收回目光,侧靠着车椅,闭上了眼。
男人转过脸看着她,握着手机的手缓缓加大了力道。
***
“谢谢肖总送我回来。”
看完医生回到家了,杜原原脚刚一沾到地便开口。
“杜原原,你非得这么说话吗?”
这一路,两人没说什么话,肖凛风由一开始见到她时的忻悦,渐渐变成现在的悲忧。
“只不过诚心实意的感谢你,这么说话怎么了?”杜原原抬眸直视一眼肖凛风,把手中的包包扔到沙发里,接着又说:
“一会我还有事,不便招待,你走吧。”
男人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抿了抿唇,“医生说了,你不能随意走动,蹦来蹦去,造成二次伤害,难受的是你自己。一童,我去接,你在家好好等着。”
“不用,我让罗苏去就好,不耽误你了。”
“罗苏不在S市,怎么接?”
“……”杜原原沉默。
罗苏的确不在S市,那只不过是她随口应付男人而已,自己的孩子当然得自己去接,扭了一下脚而已,又不严重,她自己可以去。
见她沉默,肖凛风又说:“放心,把孩子接回来后我马上走,绝不会烦你。”
可以说,此时男人的态度低到了尘埃里,杜原原见状不再说一个字,神色冷淡进卧室关上了门。
男人盯着那扇门片刻后才出去。
不是他不想和她沟通,而是经历了那样的事情,杜原原对陈擎南的感情,也许并非他想的那样简单,也许杜原原自己都不知道,她内心深处最爱的人是陈擎南。
他们同病相连,又朝夕相处,相互扶持走过那段艰难的日子,怎么可能心里没有对方?这一刻,肖凛风历来的势在必得动摇了,摇摇欲坠。
这半年来,他常常时不时看看手机,她有没有给他打电话发微信,又让自己忍着不打扰她,他常常翻看以往的信息,那些让他当初暴跳如雷或是心情舒畅的信息。想,这个时候她在干嘛?她会不会同样想起他?
他入行这么多年来,几乎没在数据方面出过差错,却在这半年里,把新人的错都犯了一遍,要不是米苍和张子俞及时发现,他们公司一年的净收益全都打了水漂。
影国的家里,他的脑海中总浮起那一个个画面。
前院是她抓小蛇逗趣庄斯后,笑得花枝乱颤的那一幕。
他站在她曾经站的位置,很奇怪,这里常年都有园艺师和管家打理,杜原原是怎么找到小蛇的?
二楼大阳台上,盛开的太阳花,阳光底下耀眼得很,如女子那次的回眸一笑,在他的心尖上绽放,灿烂无比。
后院那棵树下,清晨,他偶尔坐在那里,阳光正好,微风也正好,摇曳着绿叶,他看着身边空着的位置,没有被风拂动的发丝,没有玉手执笔在画纸上滑动的唰唰声。他内心苦涩,轻啜一口茶,大夏天的却只觉一片冰凉。
他看着前院那棵枝叶正茂的梅花树,再过几个月,这树上定会结满梅红色的花苞,等风雪来临,它们傲然绽放,到那时,与他一同倚窗赏梅的那人会在吗?
他常常想,她只来过这个家两次,为什么处处都是她的影子?
他想到网上那句矫情的话:【他心里装下了她,所以,入眼之处便都是她。】也许,并非是矫情。
张子俞总说,他没药救了,这辈子要折在杜原原这个女人的手里了,每每如此,他就压缩工作,回国,去见她,他只想见到她,哪怕远远的看一眼,他就能满足。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每次在角落里在远处暗处见到那个身影,他几乎用尽全力在克制自己,想出现在她面前,想拥她入怀,想吻她千遍,万遍……
只是如今……
他是不是该真正放下了?
男女之间的感情不是他的投资项目,没有市场规律可循,无法用数字丈量风险高低,更不是评估过投了就有回报,哪怕百分之一都不一定会有。
是,杜原原是和他有过一次亲/密/接触,但这在她看来也许真的就是……成年人的生理需求被满足罢了。所以,他自己是不是也该明白并且接受这一点?只是,他能做到吗?
*
卧室里,杜原原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脸冷漠与丧气,她从前是多能说多能坦荡的人,刚刚却只看着男人的眼眸,不发一语,只有她知道心中早已五味杂陈。
她知道是她自己错了,她也想找个机会跟他说声‘对不起’,尽管这三个字很苍白很轻,不足以抵消他当时的伤痛,可是,她想到宁竹空穿着她的睡衣出现在肖凛风房门口的画面,她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想,就这样也好吧,他喜欢谁,讨厌谁都与她无关了,过好自己的生活,她与肖凛风只适合各自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