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身边的大太监李长乐走出来跪在地上。
“厂公,是奴才伺候在娘娘身边。”
极少数不跟马厂公混的太监里就有这位李公公,他是贤妃这边的,虽然其余宦官都打压他,但贤妃不倒,也没谁能真的动得了他。
马福夀冷笑,摸了摸大红蟒袍上的玉带,下令道。
“来人!仗杀了这畜生!你个可恶的东西!贤妃是嫔妃,怎么能穿正红色?你这不是叫贤妃娘娘背上目无中宫之罪嘛!狗奴才!宫里可容不下你这种做事不长脑袋的人!”
正红色是正妻才能用的颜色,其余妻妾只能用玫红殷红。
大眀建国之初,重礼仪,后宫之中等级严明,每个分位的嫔妃都有严格的穿衣配饰规定,妃子是绝不能在服装首饰上僭越中宫的,后面这些规矩慢慢都淡了,偶尔有得宠的妃子穿了正红,或是戴了比皇后还要隆重的凤冠,也是无妨的,没人计较。
其实贤妃今天穿了这一身正红礼服时也是犹豫了的,但一想到自己儿子荣耀而归,心下实在是过分喜悦,这喜悦啊只有穿着正红正红的衣服才能显出来。
没想到此时居然被马福夀拎出来说了。
这事往小了说是无礼,往大了说是僭越是不尊祖制。
后者这罪可不是嫔妃能受得起的。
贤妃知道现在绝不能为长乐太监开口说话。
贤妃李钗做惊慌状,俯身向盛明帝请罪。
“皇上,是臣妾是疏忽了僭越了,臣妾一向对颜色不甚敏感,红色分很多种,臣妾一直分不太清,真是见这衣服喜庆就穿了来,无意冒犯皇后姐姐的。”
贤妃其实要比小胡后大上不少岁,但位尊者为大,全宫苑的嫔妃都要管皇后叫姐姐。
贤妃说完又转向小胡后。
“姐姐,请您饶恕我!我这就去换身衣服。”
贤妃说得可怜,就差跪下谢罪了。
小胡后抬了抬自己的眼皮,走到了贤妃身边,伸手摸了摸贤妃的身上的衣裳,贤妃随着她的动作,身子微微颤动。
贤妃心里清楚,皇后不能因为一件衣服就将她怎么样,自己的儿子刚刚立了治水之功,其母亲还能因为穿错了一件衣服就贬到冷宫去?且这件衣服仅仅也就是颜色不妥,规格款式确实就是妃位应该穿的。
小胡后过来细瞧这衣服,估摸也是想看看规格有没有僭越吧。
小胡后将请罪的贤妃轻扶起来。
“本宫能理解妹妹说的,本宫也分不清楚什么大红正红朱红,它们实在太相似了,只是咱们这些做主子的分不清也就罢了,长乐是太监,都不能帮主子挑好衣服?”
小胡后刚折了自己的得力助手,必然会发难于李公公。
“皇上!皇后娘娘!小的冤枉啊!有专门的小宫女负责贤妃娘娘的穿着配饰妆容的。”
李长乐公公开始推责。
“李公公,你这责任怕是推卸不了吧,那名宫女是该惩处,那也跑不了你,你是凤鸣宫的首席大太监,是凤鸣宫的大总管,凤鸣宫里的下人出了问题,你能脱得了干系?往小了说你是渎职,往大了说你就是扰乱后宫秩序!你当得起?”
小胡后是一点反驳的机会都不给李公公留,一肚子的气都撒在他身上了。
李长乐公公无话可说,自己好像真的不能脱了干系。
“冯厂公,天下的宦官都归你管,你说怎么处置这李公公吧。”
小胡后将处置之事推给了冯福夀。
“依咱家看,就是杖毙,以儆效尤,太祖爷先前定的规矩过了这么多代难免被人抛到脑后去,杀了李长乐,让天下人都长长记性,无规矩不成方圆,记起先前那些纲常礼教,皇上,您说呢?是不是这个理。”
盛明帝点点头,确实是这样。
好些人都说大眀世风日下,是为何呢?不就是后人们不能谨记前人留下的那些个礼仪规矩嘛。
破坏规矩者,确实该严惩。
盛明帝吐出两个字。
“杖毙!”
“皇上!皇上!奴才知错了!知错了!给奴才一次机会吧。”
如果说之前胡长庆公公求饶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么李长乐公公可以说是屁滚尿流的了。
杖毙,可是被人拿棍子活活打死啊。
之前拿拶刑的两个小太监又上来了,要来给李公公施与杖毙之刑了。
李公公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求着皇帝。
“皇上!绕了奴才吧!冯厂公!奴才知错了!”
“皇上,中秋团圆夜处死下人不吉利,且刚刚还有女尸一事。”
李大学士李达站出来求情,却被冯厂公无情地怼了回去。
“中秋夜处死僭越者才有震慑之力,官员百姓就能知道了皇上对重振纲常礼教的决心了。”
李大学士自知是驳不过冯厂公的,最后也只能再坐下。
这时,打女眷那边过来一位嬷嬷。
这位嬷嬷是安太妃身边伺候的,有绝对体面,盛明帝都得尊敬。
“桂嬷嬷,怎么了?可是母妃那边有什么事?”盛明帝问。
“无什么事,就是太妃让奴婢过来说,中秋之夜她见不得杀生,要是圣上执意杀生,她就回清心斋去了,以后皇宫里再有什么晚宴也不必请她了。”
“好好好,依母妃的,母妃信佛,定是见不了这种腥臭事,罢了,免死了,杖毙改为仗刑,打四十仗,轰到恭房里刷恭桶去。”
安太妃的话,在场的人没人敢有意见。
李长乐公公的这条命算是留下来,他的尿也是流了一裤裆。
中秋之夜,两位娘娘斗法算是斗了个不分上下。
李时铆看着只觉得心累,就又拉着胡民安离席吹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