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朱谨望2025-11-26 16:026,774

  “你帮我一个忙,明天老师们都开大会,你去办公室把下次模拟考的题拍下来。”刘悦姗神秘兮兮地对隋书君说,四个人站在她身边形成一张包围网。“办公室密码我已经取到了,你进门就拍,五分钟就可以出来。”

  “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隋书君强装镇定地说。

  刘悦姗可怜兮兮:“因为我们的手机都被没收了。”

  “不。”

  刘悦姗抿抿嘴,按下录音笔的播放键:“对,我就是跟老师在一起了。”

  “只要你帮我这一个忙,我跟你保证,这段话不会泄露出去。拜托拜托,全指望你了。”刘悦姗双手合十,其余三人也夸张地求罩。

  隋书君试过抢那支录音笔,手刚抬起来就被弹开,手腕立刻浮起三道红印。周帆说:“人家是女孩,你不要这么使劲。”王东哲立刻对她道歉说:“不然你拍回来,我保证不叫。”

  刘悦姗的嘴脸像在沙滩上被浪卷过的鬼画符,模糊而可怖,隋书君不敢直视。连续几个课间他们都像捕兽夹,夹住隋书君一遍一遍地放那句录音。刘悦姗暧昧地说:“你也不想别人知道你跟宋海辉的关系对吧?”后来换上狠毒的面容说已经复制了多份,过了明天就会以邮件的形式传给各家大人小孩,连门口的保安都会收到。

  隋书君不答应不行。一晚上没睡,作业题都读不懂,不停幻想未知的明天。偷卷子是她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肮脏行为,可那句话是她自己说的,除了买单别无他法。她知道被勒索是无底洞,偷了这次还有下次。想到这里她急得叫出声,连忙把嘴巴埋到臂弯里以免妈妈推门进来问。就算偷成功也不是一劳永逸,刘悦姗他们考了不该考的分数,老师一定会调查。走廊里有监控,难怪他们有密码却让隋书君去偷。明明是被胁迫的人,开口却好声好气唠里唠叨地劝他们不要考太高的分数,以免暴露。

  越临近行动时刻腿越抖,刚尿一泡又有尿意。老师在教室前面强调纪律,迷糊中,隋书君以为自己站起身向老师坦白。清醒过来还在座位上老实坐着,老师叫她,她猛地立起来,头上的汗滴进眼角使她睁不开眼。老师说:“看你刚刚神情恍惚,别睡着了,坐下吧。”刘悦姗在身后压低声音,警告她不要露马脚。

  确认所有老师都去大会议室开会后,王东哲在后门望风。隋书君迟迟不动,刘悦姗急赤白脸地地催她。隋书君终于故作轻松地起身走出教室。同学们都学得入迷,最多以为她只是偷去教师专用厕所。两间办公室在教室同层,另外两间在上一层。她毫无必要地弓着腰,因为那里没有监控死角。她敲了敲门,无人应答,便拿出记在纸上的密码输了进去。

  密码锁开了,她把手搭在上面,花了很长时间下决心。鼓足勇气进去,按刘悦姗他们提前踩点的位置按图索骥,很快找到数学的模考试卷。手指冰凉僵硬解不开手机,费一番周折才拍完一套卷。其他两间办公室流程变得简单,到最后一间门前,刚拿出密码纸就听到三三两两的皮鞋声拐过弯直冲她而来。她魂飞魄散,借仅存的意志力屁滚尿流地回了教室,作出学习的姿态。她侧耳倾听,手腕的汗水弄湿了作业本。不久宋老师走进门,以极慢的速度从前走到后,而后站在高高的讲台上审视大家。隋书君见一切像往常那样,心稍宽。

  不久,教务主任出现在门口,宋老师马上迎出去。

  然后隋书君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众目睽睽之下她被要求收拾好所有的东西,拿着书包去主任办公室。她沉默地迅速地顺从。她的脸感受到刘悦姗目光焦灼,试图通过对视跟她串供。她侧过身,手里的物件越来越慌不择路地滑进书包。

  脚步沉重地来到主任办公室,看见桌上的密码纸,恍然大悟是自己仓促失误留下了线索。主任说:“我不想在同学们面前搜你的东西,现在你把所有东西都铺出来。”自然抓到了手机和里面二十张模考题,还有几部小说的电子版,不过已经微不足道了。隋书君从容说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主意,没有别人牵涉。教务主任说:“团伙作案反倒好理解,你一人做,实在大胆。敢拓密码,罪大恶极。”

  宋老师说:“你的性格不会做这种事,是不是被别人胁迫?”隋书君立刻鼻酸,果然宋老师了解自己。

  教务主任说:“你不要觉得自己扛下一切很仗义,我这就搜你们班所有同学的东西,谁参与了一目了然。”

  隋书君听了毛骨悚然。如果搜到刘悦姗的录音笔,里面的内容曝光就彻头彻尾完蛋了。她可以预见老师难以置信的鄙视,公开的对峙,爸妈的惭颜。真相大白后,所有人都会知道她说谎污蔑一位好老师。

  她坚称是自己的主意。

  宋老师恻隐一直柔和声细语帮她说话,教务主任铁了心要杀一敬百,说这次模考是全市统考的卷子,要记大过。宋老师说:“幸好没有流传出去,隋书君应该都来不及看。”

  妈妈赶过来,进门先抽隋书君的脸,老师们都看不下去,反倒拦着安慰起她来。妈妈一边骂一边像祥林嫂似的呶呶念着隋书君多么乖和勤劳。最后,教务主任慈悲地提出折中方案,只要隋书君供出同党,大家记过写检查就好,硬要自己扛,便给留校察看的处分。她今天可以回家冷静一晚,明天早上给老师答复。

  回教室的路上,隋书君想不通,去年一位学长把另一位学长殴打到昏迷才给留校察看,自己的罪行也严重到如此程度吗?

  像异类被观察到放学,刘悦姗的声音传过来:“我已经准备好录音了,明天会公放。”她不知道隋书君已经决心自己扛。

  隋书君用气声说:“我不会供出你们,请你把录音全都删掉。”

  刘悦姗把背包甩到肩上,摸一下前额的刘海,莞尔笑道:“那么明天见了。”

  妈妈顺道停下去药房买消肿止痛的药,她说:“我不想打你,但在那么多老师面前,总要做出个痛心疾首的样子。”

  隋书君哭出声,点点头。妈妈说:“首先这事情不能让爸爸知道,他的脾气谁都按不住。其次我想知道你在帮谁隐瞒,是周荣吗?还是你有喜欢的男生?我更相信你是不得已。你不要害怕,没有任何人能控制你。”

  隋书君想,你错了,刘悦姗就能控制我。怪我自己说了那句话,归根结底怪你们非要拖着我给宋老师行贿,被刘悦姗看到。你知道吗?我怕的其实不是刘悦姗,而是宋老师,我怕宋老师鄙视我。他无视我把我当透明泡沫都好,他的鄙视会让我的人生从此灰暗。

  爸爸还是知道了。同事的同事的儿子是隋书君的同学,晚间应酬当闲料抖出来。爸爸刚喝二两白酒,不管不顾地冲回家。

  “偷试卷?隋书君你怎么想的?留校察看你知道这是多重的处分吗?你那个操蛋老师是不是看你好欺负,捡软柿子捏?跟我去他家,我当面问他给不给我脸?”

  到老师楼下,爸爸已经换上镇静客气的面孔,看到老师家的厨房亮着灯,噔噔噔上去。敲门无人应答,连敲三次,门内都悄寂无声。隋书君说:“可能老师不在家。”爸爸说:“灯都亮着,这个时间点早就回来了。”

  敲门声越来越大,爸爸脸上的毛细血管破了似的红彤彤一片。给老师打电话无人接听,门内也不响。邻居被敲出来,刚想抱怨,见爸爸彪悍野蛮的模样,都知趣地回家了。爸爸到楼外再看,老师家的灯已经灭了。他一步三蹬地跑上去,怒火全部被点燃。他疯狂地砸门,喊:“宋海辉,你给我出来!你就这样对学生吗?”隋书君知道,若不是喝酒,爸爸不会这样失态。她制止不住,拖爸爸的手臂被他甩开。

  楼下传来鞋子在地上缓慢拖擦的声音,隋书君越过楼梯扶手,看到宋老师的弟弟宋延正以怪异的姿势撑着拐杖走上来。

  “我哥不在家。”他慢慢说,“家里没有人。”

  “瞎鸡巴扯,我都看见厨房亮灯了,有本事欺负学生没本事见我啊!”

  宋延说:“你可以打电话给他,他真的不在家。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爸爸傲慢地俯视他,忽然冲下去。隋书君猛吸一口气,以为爸爸要挥拳揍他。但爸爸一步跨进了楼下宋延家开着的门,扫视一圈,又回到宋老师了的门前。他抄起墙边的不锈钢拖把刺向门板,门立刻凹陷进去,又用它激烈地撞击门锁,一下子把拖把杆撞弯了。

  宋延拿出手机说要报警,隋书君赶忙喊不要。她在爸爸身后用双手握住拖把的尾部,几乎要被翘上天。拖把的尾部撞到她的肚子,她向后跌在地上。接着她看到宋延慢腾腾的身影,她不明白宋延完全可以在矮半层的楼梯间上报警,为什么要拖着这样的身躯爬上来。她后来才知道那时老师的家里并不是没有人,老师的女朋友瑟瑟发抖地环抱着自己躲在屋内。宋延上来是想保护她。

  爸爸看到宋延靠近,扔掉拖把。宋延说:“这位爸爸,你在女儿面前可不可以冷静一下?”

  爸爸忽然双手捏住他的肩膀,骂道:“你他妈的,傻子还会说话。”

  随即隋书君看到爸爸的胳膊一抖,宋延就像湿漉漉的拖把头那样摔下了楼梯。她听见颈椎断裂的声音。世界安静了几秒,她从地上爬起来。尖叫着往楼下跑。爸爸迅疾地抱住她。两人呆呆地俯视。宋延起初似乎在抽搐,血液从他的脑后跟鼻腔流出来。

  渐渐地,他不动了。

  隋书君无法接受眼前的景象,她的肢体不听使唤地痉挛。也许只过了十几秒,爸爸在她耳边颤抖着说:“爸爸完了。”

  爸爸完了。

  隋书君听见自己的声音闷闷的:“赶快叫救护车呀……”“

  “他救不活了,就算救活了,一辈子的医药费,全得咱们家掏。那是一个多大的无底洞。”

  “可……”

  “听我说,像他这样的傻子,可能他的家人都不希望他活着,他除了给家里添负担还能怎样?这样也许对他最好。”

  “爸爸,他不是傻子。”隋书君弄不清楚状况,她只能回答她可以明白的问题。她最不明白的就是,刚才还癫狂的爸爸怎么可以迅速地冷静下来,连声音都是一切尽在掌握的低沉

  他紧紧搂着隋书君说:“书君,爸爸请求你一件事。如果爸爸去坐牢,这个家就完了,爸爸不能赚钱了,坐完牢出来也不好找工作了。可我们还要付赔偿金对不对?书君,你看着爸爸。你是未成年,本来就轻判,甚至可以不判,而且不会有案底,以后什么都不影响。最重要的是,爸爸可以继续工作赚钱,这个家还是以前的样子,说不定会更好。”

  “你的意思是……”隋书君茫然若迷。

  爸爸说:“就说是你们争执,你不小心推下去的,好不好?”

  隋书君傻眼。这时,她满脑满心想的全是明天要面对的情景,她会被全校通报因偷试卷而留校察看,她会被停课,在全校面前做检讨。即便如此,刘悦姗早晚会把那段录音放出来。她不仅被同学喊打喊杀,当皮球一样踢,在老师眼中更成为恶叉白赖的流氓。高中剩下的一年只能过了。与其这样过,不如那样过。

  是听说未成年会轻判,过两年谁都不知道底细。又只能想到爸爸的好处。除了脾气暴躁一些,是家里的顶梁柱,想要什么会给她买,又愿意花钱培养她。表面幸福的家庭会分崩离析,有共同秘密的家庭才会缔结得牢靠。她不是怕高考后妈妈会离婚吗?也许这条是团结这个家唯一的道路。

  她问:“说他失误滑倒不行吗?”

  爸爸很有成年人智慧和社会经验地说:“他的姿势一看就是被人推的。”

  于是隋书君答应了。

  爸爸的脸松快下来,立刻叫隋书君去捏宋延的肩膀,来掩盖刚才他推搡的痕迹。隋书君崩溃不敢靠近,爸爸强硬地拽她下去,攥着她的手腕,完成了证据的伪造。

  隋书君不知道。从此宋延的亡魂会日日夜夜跟随她。那张流血惨白的脸庞会不时在她的梦魇中,发出无声的嘶吼。

  这是隋书君跟爸爸两人的秘密,妈妈成了局外人。妈妈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坚强,很快接受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那天隋书君听到爸爸安慰妈妈:“那个傻子活着也是遭罪,就当做替他圆满了吧。我不是瞎掰,过了十多分钟,报完警,宋海辉的女朋友才从屋里出来。她听不到外面那么大的声响吗?我看是在屋里也等着那个人死掉吧……还能拿一笔钱……”

  “他不是傻子。”隋书君在屋里喊。

  不知道报应什么时候会来?唯一能倾诉这事的人,隋书君并不想跟他多聊。爸爸又不许她跟矫正中心的郭老师多交往。他很清楚郭老师有多蛊惑人心,他怕隋书君忍不住把真相告诉她。爸爸还是不够了解隋书君,她决心不说,就永远不会说。

  妈妈生产金彤的时候,隋书君觉得报应终于来了。产检好好的,生出来却发育不良。难产二十多个小时,已经是受人类最痛的苦难,没想到脊椎受损,妈妈竟然瘫痪了。医生说短则两个月,长则几年可以恢复。妈妈躺在床上泣血涟如,见到隋书君,用手指着她嘶叫:“都是因为你!你当初绝对给我下汞毒了!即便你没给我下,我因为紧张和担忧才把金彤生成这样。你好恶毒。”

  同病房的产妇,每三天出院一批,每一批都用目光鞭笞隋书君。隋书君这时候已经因消化道受损而营养不良,形容枯槁,一家人坐在病房里,快要灭绝的样子。隋书君面对妈妈的责难不想解释,只感到危惧。一个原本因隋书君“废了”而出生的小孩,却像一团瘫软的烂肉。爸爸那么聪明的人,生出了他口中的傻子。宋延的灵魂找到金彤的躯壳,降生到他们家。爸爸会怎么做?会给她治吗?会养活她吗?还是像对待宋延那样,觉得她死了更好。妈妈比疯癫好不到哪去,成日对隋书君恶语相向。原来报应降临到头上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家庭所有成员都要用一生来担受。

  不能再多一份业障。隋书君决定对金彤的一辈子负责。她对爸爸说你只需要赚钱,无论金彤做手术还是做康复,我都会陪她。

  妈妈惊声尖叫:“你离隋金彤远远的!你还要给她下毒吗?”

  隋书君听了,反而把金彤整个背在后背上,说:“我才怕你们会把她抛弃。”

  再次见到他,是在金彤两岁生日那天。路过一家叫彩星的幼儿园,看到他训练一群小朋友吊单杠。显眼的是跟金彤身态相似,个子更高一些的残疾小孩竟然也在快快乐乐地练。她带着双重兴奋走了过去。

  在矫正中心外偷窥到他去接郭培的时候,还不知道他叫赵曜。

  赵曜热烈地介绍彩星幼儿园的融合教育模式。是很像做广告啦,可隋书君心甘情愿掏精力给他。隋书君第一次知道,特需小孩也可以跟普通小孩一起在同样的环境下,享用同样的资源,成长为一个具有更好技能的小孩。

  “所有彩色的星星都在同一片天空闪耀。”好美的语句。赵曜念出来的时候,眼睛充满了信心和无限光亮。“你听过一位叫做奥康纳的作家这样说吗,以怜悯的态度对待残疾儿童,必然导致把这些不幸的人送到人们看不到的地方隔离起来的想法,前方等待他们的将是奥斯维辛集中营冒出的焚烧犹太人的黑烟。”

  隋书君为之动容,可还要回去说服爸妈。赵曜说可以一起参加活动,便于了解这种模式。隋书君害羞地不说话。不料想过几天他约隋书君出来玩:“你说金彤喜欢高处,我们带她去灯塔。”

  隋书君平时穿方便的运动服,那天特意穿了有坡跟的鞋和牛仔裤。她不敢想这是一场约会还是联络潜在客户的任务,只求不辜负难得的心动。可那天一切都很狼狈。金彤因第一次看到那么远,兴奋地发癫痫,灯塔上却没有一处供她整理的隐私之地。原来灯塔地窄,为方便游客快速流动,连公共洗手间都未设立,想解手必须要排队乘电梯或步行下11层。结果是老人小孩跟残障人群都不敢随意上来参观。隋书君只好撇撇嘴,说:“以后不来了。”赵曜却生气地拉她去跟工作人员理论。

  那位老头说:“这些年都是这样。你们不方便上来就不要来呀。”

  赵曜说:“残疾人出门都不方便,就不能出门吗?这个社会,这种公共措施是全体市民地,其中就包括老人,小孩和特需人群。”

  老头说:“你不用跟我说教,我管不了这事。”

  赵曜说:“那我去找能管的人。”

  隋书君抱着金彤难为情地站在身后。怕给别人添麻烦都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草球,装作隐形随时化入环境,从来没想过还有人为她们这样仗义执言。本以为照赵曜撒一顿气就算,但他真的跑去联系各个部门。一个月以后,灯塔上忽然冒出了公共洗手间。隋书君惊讶地合不拢嘴。

  赵曜说:“我的梦想就是让社会上有更多更完善的无障碍设施。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去给很多人做宣讲或去影响什么企业,我能做的就是改变一件一件具体的小事。”

  隋书君仰望着他。那天,十九岁的她也找到了自己的梦想。

  回家脸皮发烫,哄睡金彤之后上网搜罗怎样克服恋爱脑。试了很多种办法,只觉得真的爱上赵曜。连郭培都会爱上他,他得有多优秀。可她自身条件如此不堪,哪来的自信说爱。

  那天一同带金彤去坐摩天轮。那摩天轮原本就不容易稳当进去,看到轮椅党排很久过去,又失望回来,感叹竟没人提异议。赵曜鼓励隋书君以残障人士家属的身份据理力争。没想到第二天入场口进挂了“残障人士免进”的通知。

  这下真正激怒了赵曜,他哇卡哇卡打七八通电话,跑到网上留言发帖获得一大票支持,甚至打到问政平台,联络记者,害得隋书君也成日心事重重,关心网络声音。几次告诉赵曜,算了,摩天轮也不是非去不可的设施,她也不想鼓脑争头。赵曜说:“要说话,不说话谁会听到你的声音?”

  隋书君说:“我不想听别人听见我的声音。”

  赵曜不答腔。

  隋书君说:“不不不,我刚才是气话。”

  赵曜问:“你生什么气呢?”

  隋书君说:“我气为什么这样简单的事受到重重阻碍,我气我会觉得是我们这样的家庭有错,我气我自己因为不知道结果而不敢去尝试。”

  赵曜沉默半晌,说:“有人对我讲过,只要你把步子迈出去,下一个落脚点,就不会在原地。”

  “谁讲的?”

  “一个……没有停在原地的人。”

  摩天轮建好无障碍通道运营的那天,金彤在最高处全神贯注地盯着太阳。这是她离光芒最近的一次。她前所未有地眼含泪花,而不是大喊大闹。

  隋书君搂住她的腰,感受一种心向往之的平静。

  赵曜的呼吸很轻,渐渐不稳,变成低吟。

  “已经忘了,你的名字,

  就在这座,寂静星石,

  怎么还有你的样子,被保留。”

  这歌词好像蕴含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失神,不知徜徉在哪片天空。

  郭老师的脸就这样忽地跳跃入眼帘,隋书君想,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如果再见到她,我会对她说什么呢?我会带她来这里,告诉她,我做了哪些事,要做哪些事,告诉她,我已经开始往前迈步,找寻新的落脚点了。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昨日无处落脚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