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牺牲
大道林林兮2022-10-10 21:363,392

  猩红残月倾洒于山谷内,烈火如蛇咝咝吐信,火天一色,让人辨不清真伪。远处偌大的黑影遮天蔽日,每每迈出一步,地便震上一分。

  “那是什么!”耿毅瞪大双眸,看着那黑影逐渐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额间也渗出汗珠来。

  “该不会是夜明君化成树妖逃走了?!”炎烈使劲揉着眼睛,焦急地想要起身对抗,却被江宿拦了下来。

  “不,不是,夜明君本身乃是夜来香,何能变幻成树妖,这该不会是……”思及此,江宿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偌大身影。

  众人皆是不约而同看向那树妖,只见那树妖所经一处,那方地方便树木斜飞,燃入火焰中滋滋作响。

  烈火如荼,这片山谷犹如人间炼狱,唯有那树妖好似不受干扰,轻松地来去自如。

  然而待它走近了些,却才发觉它的树干已被灼伤,枝叶也未曾留下。

  陆黎昕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竟是一时间说不出话。

  周身金光普照,头顶绿叶犹存,只是原本娇小的身躯霎时间放大了千万倍,众人只觉得十分熟悉,却一时间没想起来是何物。

  “郎晚草!”陆黎昕焦急说道,“你怎么来了,这地方危险,你切勿涉险才是,快走!”

  可化为树妖的郎晚草听到这话竟是轻松一笑。

  “陆黎昕,有你这番话,我那果子便不是浪费了去。”郎晚草并未直接答陆黎昕的话,言语间,金光乍现。

  众人因刺目而下意识地遮挡眼睛,待恢复如初,再睁开眼,便看见一座以树干为基的横桥跨过火海,直通安全之地。

  “快走!”郎晚草忽而说道,众人见状,这才连忙上了横桥,互相搀扶着跨过火海,到了安全之地。

  而方才,夜明君看到这一幕更是错愕,不过眨眼之间,陆黎昕一行人竟已逃出生天。

  夜明君见状,也欲从这火海之中跳出,却未曾想身子猛然受撞——他竟是被郎晚草狠狠一脚踢入更深的火海处。

  “好你个郎晚草,你这个畜生!”夜明君怒发冲冠,“你我才是一路人,我涉险你不来相救也好,如今你为了这一群陌生人,竟是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

  周遭的火焰因他愤然挥袖溅了一身,可他却毫不在意,目眦尽裂,好似想将郎晚草千刀万剐一般。

  陆黎昕闻言,心中顿觉不安,“不要性命,怎么回事儿!”

  “哈哈哈哈,你们且不知晓吧,”夜明君不禁开怀大笑,“这畜生遇火是可以变身,但是很快就会被火烧成灰烬,它如今化身,自己也别想从这里出去!”

  “郎晚草,你当真是愚昧至极!”夜明君恨得牙痒痒,转头看向陆黎昕,“纵使你是司芳仙子,也不可能万事万物都知晓!你就是这般的扫把星,凡是盼着你好的人,都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然而,嘴上虽然不饶人,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好拿一旁的陆悦心撒气。只见他伸手拖拽住铁链,原本刻入陆悦心肩胛处的伤痕汩汩冒血,陆悦心呲牙咧嘴拼命挣扎,可却无济于事。身上的疼痛每每多上一分,她对陆黎昕的恨便多上一分。

  “悦心!”陆黎昕心焦喊道,可对上的,却依旧是那对满是恨意的眸子。她转回视线看向郎晚草,多想要郎晚草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相,可郎晚草却是沉重点了点头,暗暗作口形道了句“保重”,便将那以自身血肉制成的横桥收回,转而步步紧逼,走向了夜明君的方向。

  “郎晚草!我警告你,不要乱来!”夜明君瞳孔内满是惧怕,身子颤抖,可如今哪里轮得到他指手画脚?

  只见一阵绿光,郎晚草周身的枝叶尽数延展,生生做成了一个牢笼,将夜明君围困火中,令他再无逃出生天之可能。

  “郎晚草,你!你!”夜明君怒火攻心,他形容疯癫好似丧家之犬般,竟是多次以陆悦心的肉身去撞击那牢笼,可牢笼之上满是荆棘,一番下来,非但牢笼丝毫没有破损迹象,夜明君自己倒被扎出了许多血洞。

  “悦心!”而彼时,陆黎昕和耿毅的心全然在夜明君的身上。陆悦心现下还和夜明君捆绑在一起,若是夜明君命丧于此,陆悦心也自然难逃一劫,这让他们二人如何不揪心?

  郎晚草这才发觉,夜明君的身旁竟还有个人彘,它回头望去,便看见陆黎昕和耿毅那般焦急模样。而在对上万俟沧那瞬间,万俟沧面色如常,只是手中比划了一个撕开的动作。

  旋即,郎晚草心领神会,回过头去,以枝叶为触角,想要将那铁链从夜明君手中使劲儿扯开。

  “想要我死?那我也要拉一个垫背的!”夜明君诡异地笑着,本就是强弩之末,可如今竟是也不用灵力护体了,而是径直全数用到了与郎晚草拉扯铁链上来。

  郎晚草见状,只好继而用力,可奈何这锁链实在太深,夜明君又不愿放手,两边用力,受难的便是陆悦心。

  刺骨冰冷的铁链穿入肩胛,早就同陆悦心的骨肉粘在一处,现下这般扯动铁链,陆悦心再也不堪痛楚,发出了凄厉的呼号。

  “悦心,悦心!”陆黎昕看着陆悦心那般痛苦的模样,拼了命想要冲上前去救回她。

  迟悔看到自己主人这般模样,也是心疼,却死死拉住她。只是迟悔力量单薄,地空连忙帮手,才堪堪使得陆黎昕不能再前行。

  迟悔和地空担忧地看着陆黎昕,唯恐她做出什么失了理智的举动来。

  彼时,耿毅也红了眼眶,他自小待陆悦心就如同亲妹妹一般照拂,她容颜完好时的音容笑貌犹深深印刻在自己脑中:明明翩若惊鸿的身形如今却落下残疾,原本花容月貌,如今却满是毒疮。他未曾想到,这次相见,竟会是此般光景。

  “悦心,不要,悦心……”陆悦心的惨叫声不绝于耳,陆黎昕看着眼前那血肉模糊的伤痕,泪止不住地流,好几次都险些昏厥过去。

  万俟沧牙关紧咬,只觉得心口处不住疼痛,好似有人用刀子在剜他的心一般刻骨,痛到他难以呼吸。

  见到陆黎昕这般伤心,竟是比自己遭受苦难还要折磨。

  “陆黎昕,会好的,你妹妹会回来的。”万俟沧悄然上前,打算从迟悔手中接过陆黎昕,迟悔略有迟疑,可在看到万俟沧眼神中对陆黎昕的心疼后,还是松了手。

  万俟沧接过陆黎昕,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任凭她涕泗横流。

  其实,也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可这一炷香于陆黎昕和陆悦心而言,比一生都要漫长。

  待郎晚草终于将陆悦心肩胛处的铁链拔出时,陆悦心已然鲜血淋漓,全身上下的疼痛加到一处好似快要死亡。偏偏,她却死不了。

  郎晚草以枝条缠住陆悦心的双臂,用尽全力将她拖出火海,想要送去陆黎昕等人的身边。

  然而,就在马上要停岸之时候,陆悦心却朝着耿毅倏尔诧然一笑,看向身下的火海,好似那是人间仙境一般让人渴望。

  不待人反应,陆悦心便用尽全身力气,奋力挣开郎晚草的束缚。郎晚草本就支撑不了多久,如今哪还有力气再去束缚她的动作,更是想不到这女子会一心求死,护救不及,愣是看着陆悦心就这般直直掉入火海之中。

  空中,一身鲜血的陆悦心宛若凄厉女鬼般坠入熊熊烈火,而她的双眸,还留恋着耿毅,好像有无穷言语想要倾诉。

  早在陆黎昕等人未曾营救之时,陆悦心就萌生死志。在夜明君这般非人折磨下,她多活一日,便是多一日的不幸。

  起初,她也渴望能被人救赎,可在断了双腿沦为人彘之时,就已万念俱灰。既已不成人形,活成个人,还有何意义?

  身形坠落不过刹那,末了,陆悦心终是满足地闭上了眼,一滴血泪飘荡于空,瞬间被火势所湮灭。

  如今,也算是见得了耿毅一眼,往后的日子,她不愿耿毅哥哥再记得她这般惨状,希望他只要记得她未离家时的模样,即可。

  “悦心!”耿毅同陆黎昕异口同声,陆黎昕见陆悦心一心求死,当即想要飞身火海,冲去救人,却被一旁的万俟沧紧紧拉住。

  而耿毅,却是不顾自身安危径直闯入了火海。

  耿毅身形如剑,在奔赴入火海之时徒留下一道绿光,正是幽冥神剑。而在火海之中,幽冥力量崛起,纵使从外看不出什么端倪,可原本硝烟弥漫的烟雾内却仿若瞬间消散一般,徒留下通往陆悦心的路径。

  而彼时,陆悦心畏缩于地面之上,已然因身上的痛楚和涌入鼻腔的浓雾昏了过去,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已然成了一个血人。

  见状,耿毅纵使是个坚强如铁的男儿郎,也不忍地落下泪来。

  救人要紧,不过刹那,耿毅便抱着浑身是血的陆悦心打算走出火海。转过身去,来路又被磷火湮没。陆黎昕在外面焦急踱步,坐立难安。耿毅却是面不改色,继续朝前走去。

  “悦心!”陆黎昕见自己的妹妹终于出现,却又不省人事,连忙挣脱万俟沧,去触碰陆悦心的鼻息。

  见她安然,陆黎昕这才放下心来,泪眼汪汪地看着眼前受了诸多折磨的陆悦心,不断低声说着道歉的话,纵使昏迷之中的陆悦心,全然听不到这些话。

  “郎晚草!你可真是个畜生!亏我之前留你一命!你该死!你怎么不早死在这无启岛上!”此时,夜明君怒气滔天。

  “你这般!这般行径究竟是为何!”他周身灵力波荡,竟将火势也燃盛了几分,衣袂已被焚烧,可他却丝毫不管,只顾猩红着双眼看那将自己束缚住的郎晚草,几次欲冲去囚笼,可换来得只是荆棘入体,血流不止,“为何跟我拼死作对,却对陆黎昕一行平庸之辈言听计从!郎晚草,你不惜以自身性命换陆黎昕的性命,当真值得?”

  火光升天,一片火海之中,夜明君已成疯魔,眼流血泪,时而狂笑时而痛哭,疯疯癫癫,再无昔日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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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凰歌之卷春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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