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渐行渐远,众人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这才连忙纷纷出来。
“船主,你这是何意?”炎猎一脸不解,讶异道,“你方才不还说这四个镇国法师可能会是花妖么?”
“是啊船主,料是你同万俟沧举行婚礼也就罢了,可你让请那四位花妖是何意?”江宿摩挲着胡须,眼神之中满是盘算,可思前想后也不知晓这小丫头心中到底计划着什么,“这四个花妖今日在大殿上便不怀好意,想要取你性命,如今请她们来,不是引狼入室吗?”
“喜事,最重要的自然就是彩头了。”陆黎昕没心没肺地笑着,丝毫不在意他人说着什么,“人多热闹,况且那四个花妖各个天人之姿,就算是浓香覆盖刺鼻了些,脸也是好看的,看着我也心生欢喜。”
万俟沧听到陆黎昕的话时,心中一颤。
喜事?难道陆黎昕真想同自己成亲?
不知为何,有了这般揣测,万俟沧的心竟莫名温暖起来,只觉得嗓子堵堵的,抬眸望向陆黎昕,而她也恰巧在看着自己。
月光潋滟,皎洁白光之下,陆黎昕手持金色圣旨而立,窈窕少女如今男子装扮,道不清的清朗俊逸。若是她是个男儿身,自当会讨许多女子的爱慕。对上万俟沧的视线后,陆黎昕倒不觉得拘谨,反倒与他遥遥相望,而后莞尔一笑,眉眼之中尽是温柔。
不过只是刹那,旋即陆黎昕便悄然眨了眨眼,狡黠如同一只灵狐。
万俟沧便是明了了,陆黎昕不知又有了什么主意。
二人心意相通,万俟沧脸上也轻松了些许,款款朝着陆黎昕而去,只是心中却不知为何落寞了几分。原来,他竟也期待同陆黎昕喜结连理的吗?不过纵然是假,有也总比没有强上许多。
轩轩韶华,明朗卓然。万俟沧就那般步步朝着自己走来,陆黎昕的心跳似乎随着他的步子震动,他愈发靠近一分,陆黎昕心头的小鹿便撞上一下。
待万俟沧从陆黎昕的手中接过圣旨,了然一笑时,耿毅终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嫉妒了。
“黎昕,你怎可随意许诺你的终身大事?如今船王夫妇不在,我也算是你半个长兄,这门亲事,我不答应!”耿毅面色暗沉,他鲜少违背陆黎昕的意思,也从不会在旁人面前给她难堪,当下能够如此搬出身份来威逼利诱,可见真的是气急了。
而迟悔也终是反应过来,陆黎昕欣喜的缘由原是同万俟沧喜结连理,当即反驳。
“主人,你和万俟沧根本不是同路人,万俟沧宵小之徒,罪不可赦,你本是天人,你们二人如何能在一起?”迟悔语气更为直接,丝毫不给万俟沧一丝面子,“有失身份!”
“如何有失身份了?”万俟沧漫不经心耸了耸肩,倒也不恼,“两情相悦即可。”
“两情相悦?”耿毅眸中满是不可置信,震惊地看着陆黎昕,似乎是在等待一个回复。
“都说了是喜事,你们且散去吧,此事就这么定了。”陆黎昕被方才万俟沧的话说得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旋即遣散众人。
耿毅本还想多说些什么,却被一直盯着她们的陆悦心叫住了去。
四下皆散去,还有迟悔站在原地。
“主人,你当真要同万俟沧成亲?他不过是条小小蛟龙,不是凡人也不是天界之人,如何能够……”
“迟悔,你言辞过重了。”陆黎昕不忍再听从迟悔口中倾泻而出的鄙夷之词,便维护起了万俟沧,“万俟沧纵使之前是海盗,可遇到我们之后,也未曾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儿。”
“主人!”迟悔不敢相信陆黎昕居然这么容易轻信他人,还要再说,却被陆黎昕立即打断。
“我相信万俟沧。”陆黎昕眼神坚定。
迟悔知晓主人既已决定,便难以斡旋,欲言又止,得知多说无益,只好怒其不争,拂袖离去。
等大家散尽,唯有万俟沧和地空依旧站在原处,回首望去,就看到万俟沧饶有兴致地摆弄着圣旨,笑吟吟地看着她,旋即径直开口,“说吧,有什么安排?”
“知我者,阿沧也。”陆黎昕蹦蹦跳跳地走到万俟沧身边,那句阿沧也不过是揶揄万俟沧,以阿珠的口吻模仿喊的。
见万俟沧撇了撇嘴,陆黎昕这才解释道,“按照女王对你的情意来看,她恨不得当场嫁给你。”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万俟沧当即一本正经地否认道。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陆黎昕撇了撇嘴,自然相信自己的直觉,但也懒得同万俟沧扯皮推诿,便说道,“但我敢保证,她绝不可能想要你我成亲,这场婚礼显然就是花妖的陷阱。”
“是陷阱,如今接旨了,可不是往陷阱里跳吗?”地空不解地问道。
“啧,话可不能这么说。”陆黎昕揉了揉地空的头,“你忘了先前夜明君也自诩聪慧想要瓮中捉鳖吗?最后自讨苦吃的,可是他自己。”
闻言,地空眸子微微一亮,可又旋即懵懂起来,没明白陆黎昕话中的深层蕴意。
“是她们四人的主意才好,你没听那女官说吗?”陆黎昕目光炯炯,遥遥看着远处的山峰,“这四个花妖平时分居在岛上的四座山峰,难得四人齐聚,倒不如就将计就计,婚宴之时,正好将她们四人一网打尽。”
见陆黎昕负手而立,眸中满是坚定,地空也觉得血液沸腾了几分。只是,虽说他折服于陆黎昕的雄心壮志,可今日一役,可见竹林四贤的实力颇为强劲,不可谓不忌惮。
“今日你本就元气大伤,到时候对付她们四人,就算我们一齐对抗,可胜算也并非都在我们这边,”地空略有踌躇,将心中疑虑说了出来,“如此行事,是否有些铤而走险了?”
然而,万俟沧却是忽而一笑。
地空不解,转过头去看向万俟沧,却见他十分淡然,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莫名的胸有成竹之感,仿若胜券在握。
只见万俟沧安安静静地望向天上马上将要圆满的月亮,月光肆意洒落在他的脸庞,将他棱角分明的轮廓染得愈发坚毅。
“到时候,说不定连老天都会帮咱们。”说罢,万俟沧唇角微勾,仿若世间所有美景都比不上眼前的画面。
地空不知晓万俟沧这是何意,可想去继续追问之时,却见万俟沧已然转身离去。
而待他回过头去,本在自己身后的陆黎昕也不见了踪影。
往后的两日内,王宫之内热闹异常。原本洁白一片的宫殿如今随处可见喜庆的红。张灯结彩,似比拜月节还要隆重几分。
万俟沧百无聊赖地随意靠在树干上,看着这侧殿之内女官来来往往,四处寻觅自己的踪影,只觉得扰人清梦,便一丝声音也不出,依着树干假寐。
底下女官交谈之声传入耳中,万俟沧不耐烦地揉了揉耳朵。
“这万俟沧又去哪里了?”一女官不耐烦地说道,“亏得女王对他如此好,这两日光是赏赐咱们都来了十几趟了,可就只有第一次见到了人,其余时间竟是连个影子也看不到。”
“啧,小心说话,”另外一女官小心提醒,“女王既已经能如此厚赏,那自然是女王的贵客,听说,来者还是女王的挚友呢,当心你得罪了贵客,落得同之前得罪法师的那些官员一样的下场。”
闻言,方才出言不逊的女官四处张望了下,见没人听得,这才放下心来,却仍旧不满地撇了撇嘴。
旋即,二人又开始了寻找万俟沧之旅。
彼时,陆黎昕正端坐妆奁前,仔细摆弄着珠钗首饰。似乎毫不在意阿珠对万俟沧的异常关心,倒是一旁的迟悔看不过眼了。
迟悔重重将茶盏掷在桌上,突如其来的响声让陆黎昕不自主打了个激灵。
“怎么了,迟悔,这么大的怒气?”陆黎昕回过头去,问道。
“主人,这女王也太不将你放在眼里了,她对那万俟沧是询问各种意见,无微不至,差人送来许多厚礼,可对你却不闻不问,”迟悔面色之上满是不悦,嘟囔道,“待客如此不公,怎配为王?”
一旁的炎猎也察觉出了不对。
“是呀,船主,那女王似乎对万俟沧有意思,可她如果对万俟沧有意思,为何要将他许配给你?”炎猎挠了挠后脑勺,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而且,既已经给你们二人赐婚,她又何必如此嘘寒问暖的。”
地空伫在一旁,眼巴巴地看向陆黎昕,不知该不该讲这其中的门道。似乎是看出了地空的意思,陆黎昕旋即点了点头。
待地空给迟悔等人分析了这可能是花妖计谋之后,众人这才明了。
只是,得知缘由之后,迟悔对此是更为警惕了些。
“若这赐婚真是计谋,那女王如此又是何意?”迟悔忙不迭地说道,“若是假戏,何必大动干戈?”
然而,陆黎昕却是大大咧咧惯了,她自然知晓女王对万俟沧有点儿意思,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女子情怀本就曲折,兴许女王也就是想瞧瞧万俟沧大婚之时的模样罢了,故而,陆黎昕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主人,你切勿掉以轻心,兴许女王也同那花妖是一伙的……”迟悔喋喋不休地在陆黎昕的耳边念叨,然而陆黎昕却依旧看着妆奁之上眼花缭乱的金银首饰,时不时在头上比划一下,看看哪个更衬肤色。
与此同时,耿毅方从陆悦心的房内出来,他刚为陆悦心换好了药,现下正打算去看看煎药的火候,可谁料到,眼眸一抬,恰好看着陆黎昕为婚礼梳妆打扮,方看了首饰,现下又去瞧喜服的做工。
看着陆黎昕笑容满面,身姿轻盈,喜悦全然显露在外,耿毅却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甚至心中难免酸楚。
心悦君兮,君不知。
如此也就罢了,如今竟还要看她嫁与他人,耿毅死死咬着下唇,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