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缓缓流逝,整个梨尚阁的气氛也越来越糟糕。
元王铁青着脸坐在高座,身边伴着的是颜皇后与蕙答应。
不过此刻他的神情压根没放在身边两个女人身上,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下首的霍翎瑶,那目光似乎恨不得能将她生吞活剥。
对于这样的表情霍翎瑶自然是不陌生的,毕竟在每次事出结果指向自己的时候,元王看着她的都是如此神情。
那种仿佛是透过她的脸想起她往昔母妃一般的样子真是让她倍感好笑,毕竟眼下在场的可是有一个人更比她神似怜贵人才对。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才见派去冬暖阁搜查的太监们回来,他们一部分是由侯正带去的,另一部分却是颜皇后自告奋勇派去帮衬的人手。
两方入门齐齐恭敬做礼,须臾便见其中为首的大太监道:“陛下,奴才们已经查过了……只是并未在冬暖阁内发现任何西红花的影子。”
“这怎么会……”徐元墨惊诧出声,下意识就向颜皇后望去。
殊不知他这样的举动很是让人生疑,颜皇后莫名瞪了他一眼,自己则十分冷静地道:“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搜清楚了吗?”
“回娘娘,奴才们将整个冬暖阁都翻了个底朝天,甚至连花园里的泥土都刨出来看了,的确是没发现。”那太监有些讪讪地答道。
听至此颜皇后忽然蹙眉,看着霍翎瑶的神情瞬间带了几分怒意。
然而碍于元王在此她并不能直接发作,她心中思忖着,忽而冷笑:“看来你还真是有备而来,不如本宫将你请去刑司院,让那里的老嬷嬷问问你到底把东西藏在哪儿了?”
屈打成招是宫里惯用的手法,不过那只是对普通人而言。
霍翎瑶听了这话只是轻轻上扬嘴角,她前行两步,很直接地与颜皇后对峙道:“娘娘这是准备严刑逼供吗?”
“你若无罪,自然不会逼出什么供来。”
“可众所周知,活着进入刑司院的人,出来都去了半条命了。我无罪却遭受如此刑罚,岂不是太过不妥?”
“那只能怪你运气不佳,为何每每出事总是有矛头指向你呢?”颜皇后轻蔑地说着。
哪知她整句话正中霍翎瑶下怀,她募得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随即看向元王:“父王你也听到了,事实上儿臣也很怀疑为何每每出事总有矛头指向儿臣呢?”
“首先来说,儿臣与苏嫔交好已经不是一两日,鉴于上次她小产时就有人无故冤枉儿臣,儿臣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才找到真凶的。”
“之后因着要帮苏嫔调养身子,儿臣更是脚不沾地、宫里宫外地跑着寻求名药。当时出了什么事儿父王心中定然明白得很,所以儿臣就想问了,我掏心掏肺对苏嫔这么好,又是凭什么在她第二次有孕时就痛下杀手呢?”
“皇后娘娘可别说我是嫉妒父王对她的宠爱,眼下宫里所有人可都清楚得很,最受宠的人到底是谁!”
“您也别说我是为了享受一时心理上的快感,儿臣自认为还没那么变态,所以横竖都说不通的一件事,怎么就能指认到我头上来了?”
霍翎瑶说得头头是道且不给任何人插话的机会,待她说罢后,房中难得沉默了下来。
综上所述她所说的每一件事元王自然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上,因而经她这么一提醒,连他都有些想不明白,心中隐隐更起一股疑虑。
见状霍翎瑶眸中闪过一道利光,她很恭敬地对着元王做礼:“虽说此事儿臣还是最大嫌疑人,但为了洗清自身冤屈,儿臣建议父王不如想想,苏嫔若失了孩子,这宫里面最大的受益人是谁!”
“霍翎瑶你……”颜皇后右眼皮一跳,明显察觉到了霍翎瑶的意图。
然她正准备斥责开口的时候却见元王警告般地看了她一眼,逼得她只能就此沉默,藏于袖中的手愤然紧握。
“当然为了避免有人觉得儿臣也在栽赃陷害,所以请父王派人彻查整座皇宫,想必除非那西红花长了脚,不然总会得到结果。”
“陛下,臣妾觉得不妥!眼下已是深夜,若是彻查皇宫闹得沸沸扬扬,那明日早朝时大臣们可要怎么想!”
“哦?”听了这话的元王却并未表态,只是抬高声调出了这么一个字。
然就是这一个字却忽然让颜皇后如临大敌,她心中忐忑,就听元王冷笑一声:“朕倒是不知朕的所作所为何时轮到他们来指手画脚了?”
说罢也不理会颜皇后瞪大的双眼,元王对着侯正招手:“派人下去,早朝前彻查整间皇宫,掘地三尺也要给朕把那西红花找出来!”
眼见着侯正正要出门筹办,元王忽然又将其叫住,沉思片刻道:“将所有妃嫔、宫人聚集在一起,在查出证据前但凡有一人敢离开所在之地,杀无赦!”
最后的命令无疑表达了元王的决心,霍翎瑶轻呼一声“父王圣明”后,这才缓缓起身与颜皇后对视。
只是从一开始她的表情和眼神都是一贯的清冷,而颜皇后在经历大起大落之后,显然已经预料不到霍翎瑶所谋划的打算。
时间静静流逝,整个房中静谧得可怕。
这是一场人心的凌迟,对于真正的凶手来说,这种感觉无疑是在巨大的压力面前等死。
霍翎瑶冷眼环视着屋内众多神情,她的冷眸深邃无垠,仿佛潜藏着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将面前所有的人一一看透。
这是她陪颜皇后玩儿的最后一场游戏,她已经没有心情再看着对方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
当天边渐露亮白之色,当众人疲乏得几乎站在原地都能睡过去,之前派去搜查皇宫的太监们终于将所得情报一一汇报给侯正,再由侯正当面上交给元王。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更加凝滞,元王看着侯正缓步踱至自己面前,他将手中托盘呈至元王面前。
“陛下,宫人们搜查了整个皇宫,发现了除药房外,另外藏有西红花的地方。”
“是在哪儿发现的?”元王瞧着托盘上由白布盖着的西红花药包,眼中利光渐聚。
“是……两个地方……”侯正说着,神情似有些不自然。他从来没觉得有一件差事竟会如此难办,侯正头颅低垂,轻咳一声才缓声而出,
“陛下,奴才们分别在皇后娘娘的卧房内和徐太医在太医院的抽屉中发现了西红花的药包。”
仿若一道惊雷堪堪打在每个人心头,霍翎瑶面无表情看着颜皇后瞬间僵住的神情,眉眼上挑,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而等颜皇后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先是猛地抬头怒视霍翎瑶,在发现她嘲讽般的视线后浑身一震,急忙侧身向着元王跪倒在地。
“陛下,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皇后娘娘话可不能这么说,适才儿臣也觉得自己是冤枉的,可您却打算将儿臣送进刑司院严刑逼供呢!眼下宫人们明确从您宫里查出了证据,您还如何担得起这冤枉二字呢?”
“更何况若说起动机,娘娘你显然嫌疑最大。毕竟你刚刚才从苏嫔手里收回了管理六宫的实权,若这时她有孕了,难保父王不会重新重用她。等那个时候你苦心谋划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想来只有让苏嫔小产,才应该是万全之策。”
“你、你胡说!”颜皇后惊觉这可能是一个圈套,她愤然出口,“你、是你想要冤枉本宫!是你故意害本宫的!”
说着,她急忙跪着上前抱住元王的腿,“陛下,您千万不要听她胡说,臣妾一心向佛又怎么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臣妾自己也是有孩子的,臣妾又怎么会去害别人的孩子!”
“也许正是因为你有孩子,所以才这么处心积虑想要害死别人的孩子。”
然而元王却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话,他双手箍住颜皇后的手臂将她推开,自己则看向霍翎瑶。
接收到他的视线,霍翎瑶心中倍感好笑。
她当然是明白这种目光的含义的,元王知道这是她布的局,可很明显对元王来说,他并不希望这么快就将颜家的顶天柱就此拔倒。
“父王还记得一开始是谁提出苏嫔的衣襟上有西红花存在吗?”
霍翎瑶不急不缓地继续说着,目光瞥向一旁早就痴傻的徐元墨,“徐太医十分清楚地说明了关于西红花粉洒落的位置,可据儿臣刚才所看,苏嫔的衣裙上并未发现过多痕迹。所以儿臣很是不解,为何那么多太医都没发现的东西,偏偏徐太医就发现了?”
“还是说,这件事一开始就是有人算计好的,为的就是栽赃陷害就此除掉两个心腹大患呢?”
霍翎瑶话音落下就见徐元墨“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他浑身发抖低垂着头,几乎不敢再去看房中任何一人。
因着他这个举动,颜皇后终于有些慌了。
她正预备呵斥徐元墨闭嘴的时候,就听徐元墨发出一声呜咽,而后尖利声音充斥房中:“陛下,这一切、这一切都是皇后娘娘威胁臣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