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翎瑶,你迟早会是我的!”目光幽深望着前方,萧述兀自开口,声音冰冷。
很快回到宫中,霍翎瑶在得知元王宿在梨尚阁后,不顾天色已晚,执意孤身前往,并请求面见元王。
照理说在这个时间还去梨尚阁求见只会惹来元王更深的厌恶,但霍翎瑶却没理会那么多,只觉得今夜定要“好好”说说关于刘家的所作所为,那么到时候元王的满腔怒火会找到一个更为合适的对象。
苏贵人在得知霍翎瑶求见后,先是说了不少软话替元王顺了顺火气,随后才与元王一同出现在霍翎瑶面前。
她不动声色对着霍翎瑶眨了眨眼,霍翎瑶则快速看了她一眼,二人心照不宣自然知晓今夜需得配合得当才能有十足胜算。
而在霍翎瑶说完关于在市井中刘锦玄的所作所为后,苏贵人很适当地惊呼一声,这才看向元王道:“陛下,这刘家公子也太乱来了,公主再怎么也是金枝玉叶,哪里轮得到他指手画脚?”
苏贵人一边说着,一边小心揣摩着元王的神情:“更何况……刘家刚刚出了事,刘公子没想着收敛竟还这般嚣张,天子脚下他也太……”
元王伸手阻了苏贵人后面的话,他冷眸看了眼霍翎瑶,而后徐徐道:“你且先说说你今夜为何无故出宫?”
心知这是此事中最难办的部分,霍翎瑶敛眸,声音平稳:“儿臣知道此事不合规矩,但因之前遇事太多又没来得及好好休息,这些日子儿臣只觉得心力憔悴,想要出去散散心。刚好三殿下闻言后说择日不如撞日,于是便邀儿臣与他一同出游。”
“若是白天也就罢了,偏偏却是晚上。你身为公主夜晚出宫,说出去也是你错在先,你让朕如何是好?”
听明白了元王话里的意思,霍翎瑶磕了个头,缓缓道:“儿臣所说这些并不是想要父王为儿臣开恩,儿臣自知错在先,若是此事压下来,那自然皆大欢喜。可是……”
她掩去眸中锐意,只表情严肃道:“儿臣看不惯刘家公子的所作所为,不管刘家最近是否处在风口浪尖,他作为官家子弟,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朝中官员的形象。可他不仅不自知,还对平民大打出手、口出狂言,这种事一旦传播开来,不管对朝堂还是对父王,都是没有好处的!”
“他们会觉得刘家公子的行为是得到父王认可,换句话说,他们有可能觉得父王根本没把他们这些平民放在眼里!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父王,请早下决断!”
“瑶儿,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虽说言语之间含了锐气,但元王的语调却很平缓,“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心中一紧,霍翎瑶面色不变,徐徐开口:“没有人教儿臣,只是儿臣心中所想罢了。”
“是吗……”喃喃念着出口,元王的眼睛看着霍翎瑶却仿佛像看着另一个人,“也罢,朕以前倒是不知你竟然这般能言善道,不过也好……”
听不太明白他这番话的意思,霍翎瑶正欲继续开口,就见元王挥了挥手转身回了卧房。
苏贵人和霍翎瑶看着元王的背影,彼此交换了视线。
眼见彼此都神色复杂,苏贵人轻咳一声挥手屏退旁人,低声冲霍翎瑶道:“公主此事可有把握?”
霍翎瑶摇了摇头,表情并不轻松:“在进门之前我倒是有十足把握的,不过眼下听了父王刚才的话……只怕此事难办了。”
“怎么说?”
“刘家、颜家两方牵制,眼下打压刘家太多,只怕适得其反。”
“那难道就放任刘家这么作威作福下去?”苏贵人蹙眉。
“这个,就要看流言的压力够不够大了!”
第二日,市井中便传了不少风言风语出来,全都是关于刘家最近的所作所为。
而前一晚在铭香楼的事件也被旁观者绘声绘色地描述出来,期间不免添油加醋,却让百姓们觉得,刘家的存在,就像是启城的“小皇帝”一般。
这件事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宫里,元王不由勃然大怒,甚至连御书房的瓷器都被砸了个遍。
其余事情他可以当做视而不见,但当有人威胁到他皇位的时候,所有的理智就会被愤怒所代替。
这是霍翎瑶走得一招险棋,而依据,就是高位者那患得患失的心理。
宫外流言满天飞,宫内则气氛微妙得很,人人连大气儿都不敢出。听闻刘大人拖着生病的身子赶入宫中,在紫宸殿门口跪了足足有好几个时辰,元王却视而不见。
不仅如此,连已经驻足冷宫的刘答应都冒死冲了出来,与刘大人一起跪在紫宸殿外求情。
然而此番作为在霍翎瑶看来,无异于找死罢了。
一个已经被打入冷宫的女人竟然无视宫规这样大摇大摆地冲了出来,不明摆着打元王的脸,预示着他们刘家根本不把元王及其旨意放在眼里吗?
事急则乱,全然不见刘家往日的理智了。
霍翎瑶此刻正欲商君乾二人坐在冬暖阁内品茶,闻得此事后,商君乾一挑眉,却是看向霍翎瑶:“你觉得陛下这次会处置刘家吗?”
“不会。”霍翎瑶轻描淡写但笃定十足,“现如今刘家被打压得厉害,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里面有颜家的功劳。若此刻再获罪,那么朝堂的局势就会变得很微妙。那群人都是随风而动,眼下若全都站在颜家那边,只怕会威胁到父王的位置。”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元王此番作为其实也是利用此事,来观清朝堂上的局势?”商君乾听罢,忽而开口反问道。
霍翎瑶一怔,她原以为元王是中了自己的挑拨离间才会这般作为。只是眼下听商君乾这么说,似乎还另有深意?
见她面露不解,商君乾淡然一笑:“之前宫里面最受宠的只有贵妃刘氏和皇后颜氏,连带着这两个家族在朝堂中也有不小的势力。然而作为帝王,不管是哪一个家族,为他所用才是最好的。”
“原本他培养这两个家族是为了让他们互相牵制,但因着出了你我的事情,他们隐隐有联手的迹象。而元王最不能忍受的便是如此,于是敲山震虎,先罚了刘家,而后再静观颜家动作。”
“你的意思是说,父王是故意顺着我的计策?”
商君乾点了点头:“他不会允许他亲手培养的两股势力相互勾结,唯一的办法就是挑拨他们并各自崩击。挑拨你做了,那么崩击就该他了。”
“眼下刘家受罚,朝堂上的墙头草会纷纷向颜家抛出橄榄枝。颜家主事若是聪明自然不会去接,那么倒霉的也只有那些朝臣而已。但他若是不聪明去接了,那么倒霉的就是这两拨人了。”
“好一个一箭双雕!”霍翎瑶蹙眉,商君乾几句话让她心中微震,不由苦笑,“我竟是忘了,我这父王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商君乾摸了摸她的脑袋,表情柔和:“你也不必有压力,依我看,元王现在对你总不会再如从前那般冷漠,更何况眼下正是因为你他才有机会整顿朝堂,想必之后也不会为难你。”
“这么说来我倒是他的挡箭牌了。”霍翎瑶面带嘲讽,眸中闪着意味不明的色彩,“我还是太嫩,竟没想过这里面还有门道。”
商君乾没有继续说话,留给霍翎瑶时间让她去平复心情。事实上关于帝王之术的诡诈他曾切身经历过,因而也明白身为帝王者,人生中除了皇位跟权力,不会再有任何重要的东西。
所以不管是刘家作为还是市井流言,对元王的威慑都不大。他唯一忌惮的只有朝中势力分布,他不允许除了自己外,还能有第二个集结朝臣的存在。
清风徐徐拂过,激起地上无数花瓣。空气中隐隐有一股淡雅香气弥漫,霍翎瑶垂眸不语,心情却再也没有在刚刚得知这件事后的喜悦。
任重道远,看来她要做的,还有很多。
“公主,”正在此时,玉珂忽然走过来道,“刘家来了人。”
“刘家?”眉间添了一抹蹙痕,霍翎瑶与商君乾对视一眼,起身向门外走去。
然在看到门外景象时,他们皆是一惊。只因呆在那儿的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与他们有过节的刘锦玄。
此刻刘锦玄一脸不耐地在门外站着,他的左侧站着一个中年妇人,而右侧则是许久未见的刘锦彤。
在见到霍翎瑶时,兄妹二人眼中皆是厉光闪闪,唯独那妇人很有规矩地做礼,道:“公主殿下,之前犬子不懂事得罪了您和三殿下,臣妇今日特带他来向你二人赔罪。”
说着,推了刘锦玄一把:“孽障,还不赶紧跟公主与三殿下道歉!”
霍翎瑶微微扬眉看着刘夫人的举动,目光幽深并不露声色。
一旁的刘锦彤见她就这样坦然受了自己母亲的礼,心中恼怒,不由站出来道:“娘,你可是有诰命的,何必还要做礼!哥哥一向为人老实,依我看,说不定是被有心人引诱才会说了那些荒唐话!”
“你也给我闭嘴!”刘夫人怒道,“公主面前,岂容你胡言乱语!你也给我一起道歉!”
这三人表情不一但明显配合默契,霍翎瑶心中顿感好笑却依旧没有说话。
一般人见此情景好歹会给对方一个台阶,但连刘夫人都没想到霍翎瑶会这么冷静,一时之间倒是进退两难。
见他三人表情多变,霍翎瑶终于轻咳一声,莞尔一笑:“二位不是要跟我道歉吗,那就拿出点诚意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