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她会这么快过来，霍翎瑶与霍占言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警惕。
重新垂眸站在门口，霍翎瑶看着颜皇后下摆扫进内屋的时候，很规矩地与慕炎下跪做礼。
并未理会他们，颜皇后一双眉眼只盯着霍占言，面上是佯装出来的虚伪笑意。
“本宫听说你请了刑司院的人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霍占言鼻尖轻哼一声，表情投着几分古怪：“皇后娘娘还真是消息灵通，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
说完，也不理会颜皇后瞬间难看的神色，霍占言只指着门外跪了一片的宫女太监道：“这几个宫人目无王法，不守规矩，我看着心烦便打算送他们去刑司院立立规矩！”
闻言却是笑了笑，颜皇后扬眉：“这种事你告诉本宫就是了，本宫自会处理。不然你一个皇子插手后宫的事情，若被传出去，只怕不妥。”
“不知谁有闲心传这种话出去呢？”
霍占言不怒反笑，眼中神色高深，“瑶儿是这冬暖阁的主人，眼下她更是尸骨未寒。作为她的皇兄，我自然要替她清理门户，免得她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霍占言锋芒渐露，颜皇后闻言并未直接开口。
盯着他义愤填膺的模样好一会儿，她才轻扬嘴角，眼中更是挂上了些许惆怅：“本宫知道你与瑶儿一向交好，只可惜这孩子命不好，本就因怜贵人让陛下不待见，眼下又出了这种事。”
说着，她拿起帕子轻拭眼底，仿佛有些伤感。
然而在霍翎瑶所站的位置却清楚地看到，她唇边扬起的冷笑，带着一股畅快无比的意思。
“只可惜逝者已逝，活人的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二殿下也不必太过感伤。”
说着，颜皇后瞥了霍占言一眼，转身预备离开，“本宫言尽于此，你刚刚回宫还是注意些分寸，免得被宫人们传出闲话，到时本宫也帮不了你。”
“那我还要多谢皇后娘娘挂心了。”霍占言面无表情地说着，眼中冷厉越见浓烈，但他却很有技巧地将其压抑地很好。
只在颜皇后即将迈过门槛的时候，他才冷不丁继续道，“不知娘娘可信因果报应？”
这句话成功阻止了颜皇后离开的脚步，她回眸，神情中带了一丝不悦：“二殿下这话什么意思？”
“儿臣只是想说，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不过是一环接一环，一报还一报罢了。娘娘也许不信，但儿臣却会随心而走，找出想要的事实。”
话虽不明确，但实际却是告诉颜皇后，他不相信霍翎瑶是病故，他会自己查明真相。
颜皇后冷哼一声并未再说话，回头继续前走却在门槛处步子一虚，险些摔倒。
霍翎瑶在她近处眼疾手快搭了把手，随后笑盈盈看向颜皇后：“娘娘小心，这门槛儿有些高，您仔细着别伤了凤体。”
猛地回头看了她一眼，颜皇后心中莫名有些不舒服。
总觉得面前这个宫女给她的感觉很是熟悉，但是那张脸却无比平凡，她根本就没见过。
心想着是自己多虑了，颜皇后一把甩开霍翎瑶，一边说着“没规矩的东西”，一边离开正屋，走出了冬暖阁。
站在门边看着颜皇后的背影，霍翎瑶慢慢敛去之前的平和跟笑意，只余一袭冰冷。
霍占言有一句话说得很对，这世上所有的事情不过是一环接一环，一报还一报。
颜皇后能在这里颠倒黑白，那她也得尽数奉还给她才是。
布好了局，接下来只要等出殡那天便可。
因着此时她的身份是宫女，所以不能跟以前一样独自占一间屋子。
不过索性霍占言心疼她，特意在自己的卧房外隔了一道屏风，让霍翎瑶睡在外屋。
那天交锋过后颜皇后便派人盯着霍占言他们的一举一动，所以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元王的耳朵里。
主子宠幸宫女的事情在宫中并不被提倡但也是司空见惯，加上元王最近心情烦躁，不仅没责备霍占言，反而还将颜皇后埋怨一顿。
如此一来入宫不过两日就结下如此多的梁子，但对霍占言和霍翎瑶来说，这种事却是极好不过的。
撕破了脸就没有必要继续演戏下去，反正不过一日后，他们之间的梁子会结得更大。
就在距离出殡还有一天的时候，霍翎瑶却意外收到了商君乾从宫外传回来的消息——月染要见她。
想那日她关键时刻洒向月染的那把毒药，看似平淡无奇，但实际却是她在山底意外发现的消藤草。
中了消藤草的人初时只会发出一些小红疹，在吃过解毒药后便会全部消失。
然而这并不代表毒已经解了，消藤草的厉害之处则在于它会在解毒药的促发下，加倍扩散毒素。
而一般来说，真正毒发则是从第二天晚上开始。
这便是她料定月染会后悔的原因。
她霍翎瑶从来不做无用功，她可以放走月染，也可以让月染自己回来。
说白了，这种事不过是看谁更聪明一点，手段更狠一点。
而最关键的，她有耐心可以等。
与霍占言商量过后，为了避开颜皇后安排的眼线他们开始了化妆部署。
慕炎和长安二人带着假冒的霍占言与霍翎瑶驾车离开宫中以此在明面吸引眼线的注意，而真正的霍占言则与霍翎瑶混成小厮跟在队伍后面，在到达酒楼后从后门离开前往花月坊。
大约半个时辰二人便成功转入了花月坊内部，云舒早已在此等候，见霍翎瑶一身小厮打扮先是一愣，而后哭丧着脸道：“主子，多日不见你竟混成这样了！是谁欺负了你，我帮你讨回公道！”
心知这家伙从来就没个正行，霍翎瑶白了他一眼：“好呀，元启最大的那两位都欺负我了，你赶紧去给我讨回公道！迟了可就来不及了！”
“啊？”云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道，“怎么就来不及了？”
“我明早就要出殡了，你得赶着今晚行动，不然棺材没了，我上哪儿安置你？”说完也不理会云舒，霍翎瑶拉着霍占言一路上了三楼。
“主子，你也太丧心病狂了！”云舒这才反应过来，鬼哭狼嚎地在那儿别扭了好一会儿，才赶紧跟上去。
收起跟云舒开玩笑时的心情，霍翎瑶站在包房外深吸口气，这才缓缓推门而入。
迎面扑来的依旧是那股淡雅的青竹花香，霍翎瑶不由得会心一笑，抬头就见商君乾站在那儿，对她长开了手臂。
心中按耐不住就想飞奔扑入他的怀里，然而霍占言却比她快了一步，上前一步一把握住商君乾的手：“哟三殿下，好久不见，你这欢迎礼有点特别啊！”
说着，他故意回头道，“瑶儿你还站那儿干嘛，赶紧进来啊！”
霍翎瑶哭笑不得看着自家二哥一副老母鸡护小鸡的样子，再看看商君乾，一张脸黑得几乎能滴出墨来，哪儿还有刚进门时的温情脉脉？
心想着日后还是少让这两人见面，霍翎瑶摇了摇头上前去，正准备问商君乾人在哪里，就见一个人影猛地从房中冲出来，直接扑向霍翎瑶。
因着商君乾与霍占言正在互掐，唯一空着手的只有云舒。他见状急忙上前一脚将来人踢开，却厌恶地看了眼自己的鞋子。
霍翎瑶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发现白皙锦缎的面子上已经沾上了丝丝血迹。
抬眸看着刚才的黑影，霍翎瑶几乎有些认不出面前的人就是月染。
只见她头发披散，浑身散发着一股恶臭。
原本就伤痕累累的面上此刻更是血肉模糊，让人几乎看不清原来的面容。她暴露在外的皮肤上也是布满一层层灰黑色的脓包，她一边挠着一边看着霍翎瑶，眼神痛苦，似乎恨不能就此死去。
“公主……我求你放过我……”断断续续地说着，月染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地看着霍翎瑶，“当初是我错，我不该、不该对三殿下动心思，不该、不该设计陷害你们……”
“你设计陷害我们？”眉头都没皱一下，霍翎瑶忽而笑了，“月染，你有那个脑子吗？”
说完，她从腰间锦囊掏出一枚红色的药丸，“这个东西能暂时压制你体内毒素，不过我可不会白给你。”
紧咬着早就破烂的下唇，月染目光贪婪地看着霍翎瑶手中的东西，冷不丁点着头：“你要什么，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很简单，第一，你跟颜家的关系。第二，你幕后的主子到底要你做什么？”
一旁的商君乾听着霍翎瑶的问话忽然蹙眉，他原以为在月染背后操控的一直就是颜家，怎么听她现在的意思，这里面似乎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月染将视线对上霍翎瑶，良久，她咧着嘴笑了笑：“你果然聪明，竟然能猜到我真正听命的并未是颜家。”
这便是准备说了，霍翎瑶心领神会，示意云舒上前将药丸递给月染。
月染接过药丸急忙吞下，待运气过后果然觉得浑身轻松了很多。她抬头看向霍翎瑶，目光一瞬不瞬盯了很久。
“我真正投靠的人，说起来跟颜家还有不浅的关系。毕竟他能一手做大得到今日的地位跟富贵，全是颜家为他引了路。”
说着，月染冷然一笑：“这个人便是元启唯一的那位外姓王爷——萧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