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场事先排练好的飞花令的戏份里,陈晓彤和其他五位演员一样,先后吟哦传接了三句“桃花”主题的诗词名句。她和她的两名小姐妹刘冬歌、齐楚虽然不是专业的影视剧演员,但背熟了诗词句子之后,再经过国学大师赵春夏以及导演余家傲的现场点拨,最终都算得上顺畅地完成了拍摄。
只是,舞蹈演员陈晓彤的内心始终处于一种忐忑的状态。在明清城丁号院的拍摄现场,她总是紧张地关注着丈夫导演的一举一动,即便不拍自己的戏份之际,她也时刻注视着余家傲与其他人的交谈——尤其是与刘冬歌、齐楚的交谈。
她的忐忑不安是有原因的,就在昨晚,丈夫突然对她提起了方州卫视五·一劳动节晚会的事情。
在城里忙碌完了一系列准备工作的余家傲,昨晚接她从娘家回到了万科的家中,以便今早直接出发进入花溪影视基地补拍两场戏份。晚饭,夫妻二人是在万科小区大门外的一家饭店吃的,点了荤素两菜一汤外加两小碗米饭。结果,让歌舞团女演员没有料到的是,丈夫居然在饭桌上不动声色地给她挖下了一个陷阱。
“看你好像有点瘦了?该不是前些日子演出排练任务太紧张频繁、把你累到了吧?这两天在爸妈家休息得怎么样?舟舟那小混账没闹腾你吧……”
陈晓彤清晰地记得,丈夫说这番话时的纯真自然的关切神态,也正是这份关切,让她瞬间感动,因而彻底丢掉了戒意,于是随口回答说:前些天同时忙碌两台节目,当时是挺累的,但是现在已经缓过劲来了。
“怎么样?感觉电视台的晚会和我们自己的综艺,哪个拍起来更有意思?”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满庭芳》更有意思了——咱们自家节目的品位,是电视台的晚会无法比拟的。”
余家傲听到这,得意地笑到嘴都合不拢,边笑边随口又问了一句:“你在那边的五·一晚会上,跳得都是什么呀?没黑天没白天的排练了一周多……”
陈晓彤当时绝对是心头一动,但是随即就看见丈夫头也不抬地、亲昵地用筷子夹起一根烧得油汪汪的翠绿油菜,布进她的饭碗,也就在那一刻,她选择了继续隐瞒:
“还能跳什么!不过是给那些乱七八糟的歌星、影星当群舞的绿叶。”
“是啊,现在就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流量明星吃香走红,一个个乳臭未干,真真是糟蹋艺术——你给他们伴完了舞、怕是连他们的名字都记不住吧?”
“嗯嗯,真的是这样……”陈晓彤回答这一句的时候,心跳明显加快,她又心虚地瞥了一眼对面的丈夫,后者正拿过她的小汤碗,替她小心翼翼地舀陶罐里的菌汤:“还是演《满庭芳》更有成就感——冬歌和楚楚,背后也都没少当着我的面夸你,说你有大导演的天赋,说咱们的《满庭芳》肯定能大火。”
不料,她这一番恭维,却没能继续让夫君“龙颜大悦”,相反,余家傲的脸色就此沉静起来,不再主动挑起新的话题,回应她的时候,也显出了三心二意的敷衍。
陈晓彤事后回忆,自己当时已然中了圈套,被“阴险”的大少爷诱进了事先挖好的坑!只不过懵懵懂懂的她还没有意识到。
从饭店回到家中,歌舞团女演员立即开始了打扫和收拾——自己带着小少爷住在娘家,这位大少爷独居的日子里,把这两室两厅弄得狼藉一片。
及至忙完了家务,她注意到余家傲打开了书房里的电视机,同时招呼她坐过去:
“一起看方州电视台的五·一劳动节晚会吧,那天播出的时候,咱们正在花溪影视基地吃杀青饭,谁也没顾得上收看。看看我的漂亮老婆,究竟跳的什么舞。”大少爷淡淡地说道。
或许,正是这非比寻常的淡淡的语气,当场就让陈晓彤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呆呆地戳立在小沙发旁,瞪着面无表情的夫君,一时未敢说话。
文创师导演则根本不理会近在咫尺的娇妻,径自对着远端的电视机屏幕,操控着手里的遥控器。
歌舞团女演员这时才发现,余家傲打开的是一个视频平台的APP,并且进入到了收看记录页面,而收看记录的第一项,赫然正是方州卫视五·一晚会。
“老公……”陈晓彤的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说话的声音也发出了颤抖。
“嗯?想跟老公说什么?”余家傲看也不看娇妻一眼,手里不停地操作着遥控器,电视画面在打开晚会之后,进度条妥妥停留在杨玉节目的开端:电视剧《青衫风雨》主题曲。
身着电视剧里男主角的一袭古装,杨玉开始了演唱。尽管这时画面上伴舞的群舞演员还只是远远的背景、人面模糊不清,陈晓彤仍然迅速崩溃了——坐在沙发上的这个面色冷冷的大少爷,显然早就知道了!
“老公,亲爱的……你……你看过晚会了……”歌舞团女演员的身体软软地瘫倒,最终跪到了地板上,裹着一头秀发的头颅,就歪到了丈夫的腿之间,双手贴上了对方的两肋。
“哼,这么烂的电视晚会,我原本是没兴趣看的,所以几乎彻底被某个女子给蒙骗了!”余家傲压制着火气说道:“幸亏我不是孤家寡人,幸亏我在电视台还有朋友——但我丢人也因此丢到朋友面前去了,连外人都晓得我余某人的老婆给杨玉那个娘炮做了伴舞,我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老公,你别生气,听我解释,我不是要有意瞒你的——”
“还解释什么!”文创师导演突然提高了声音,低头怒视着上半身趴在自己腿上的娇妻的后脑:“还说不是有意瞒我?刚才在饭店,我已经给了你最后一次坦白的机会,你难道不是仍然赤裸裸地在欺骗我!?”
陈晓彤感到了害怕,扬起头来试图向夫君求饶——毕竟,确实是自己做出了欺骗。
不料,余家傲突然怒不可遏,抓住妻子瘦削的肩膀,猛地一推。
歌舞团女演员猝不及防,尖叫一声,向后倒去,直挺挺地摔倒在了实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