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椒等了又等,也没等来他后面的话,不由愣了一下。
以伏尧先前的态度,她以为自己随便做些什么,就能逼得他将自己撵出去,可怎么没有后话了呢?
她迟疑着捡起手边的茶盏,砸在男人脚边,清脆的碎裂声十分刺耳,长岁被吓得往后缩了缩,伏尧却连头都没回,固执的去捡地上到处都是的书页,瓷片砸在手背上也浑然不觉。
这样子,像是真的不打算说什么了。
楚椒不自觉咬了下唇,她没想到伏尧会是这样的反应。
或者说,打从山里回来后,自己从来没有猜对过他的态度。
他好像忽然之间就变了个人,以前她生生死死数次才终于有的那几分了解,此时全然没了用处,她猜不到这个人在想什么。
就像她猜不到他为什么会想把自己关在这里,为什么会有她的书一样。
可她不想深究,不想管两人之间那你死我活的关系是否已经改变,也不想管伏尧的目的是什么,他只是想离开这里,仅此而已。
眼见对方真的没有开口的意思,她吐了口气,主动开口,“我可以走了吗?”
捡书页的人很明显地一僵,却仍旧没有开口。
他不说话,旁人也不敢替他做主。
班疾只能担心又忧虑的看着他们,只是目光扫过楚椒时,却不自觉带了几分无奈和埋怨,撕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撕这本书呢?
这可是二姑娘的书啊。
楚椒浑然不觉,她扫了主仆两人一眼,都不说话是吧?那就是默认了。
她拉着长岁,转身就走。
班疾浑身一颤,连忙跑过去堵住了门,“姑娘,外头这么冷,天也黑了,你那屋子连炭盆都没点,回去要着凉的,就在这里睡吧,我去拿新的被褥,保准又暖又软。”
楚椒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班疾的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后心莫名的凉,腿脚也像是有了自主意识一般,往后退了两步,真是奇怪,这姑娘明明手无缚鸡之力,他一只手就能制服,可被她这么看着,他竟然生了畏惧,下意识就想低头。
“公子?”
他求助地看向伏尧。
然而对方木头一般,仍旧僵在地上,动都没动一下。
班疾心里暗暗叫苦,好在班明及时赶了过来,“公子,有密信送过来。”
伏尧这才像是有了知觉,将手边的书页捡了起来,哑声开口,“若非紧要,你自己处理。”
“紧要。”
班明言简意赅,在伏尧抬头看过来的时候,目光十分明显的瞥了楚椒一眼。
伏尧瞳孔一缩,瞬间反应过来,“来书房。”
班明看了看还堵在门口的班疾,无奈的弯下腰,从他胳膊下面钻了进去,等关好书房的门,他才小声开口,“这是从姜宓姑娘的房间里搜到的,有人夹在了她窗户缝隙里。”
伏尧抬手接过,上面笔迹很陌生,应当不是伏挚亲笔所书,但内容却和他脱不了关系。
“三更时分?”
伏尧的手再次颤抖起来,这次却是气得。
“深更半夜,不怀好意。”
他咬牙开口,将纸条扔进了炭盆里,心里却是越发愤怒,因为他知道,这纸条一旦到了楚椒手里,她是一定会去的。
幸好,被截下来。
幸好,幸好……
“三更是吧。”
他眸底一片阴鸷,“好,我就去会会你,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送她走。”
班明看了眼门外,“那姜宓姑娘……”
伏尧静默片刻,抬手揉着胸腔,声音也低了几分,“让她回去吧,免得我夜半起身,再惊醒了她。”
班明连忙抱拳应声,出去传了话。
楚椒一走,班疾也松了口气,正要问一句是什么紧要消息,就被伏尧狠狠瞪了一眼。
他满脸莫名,“公子,您瞪奴才干什么?”
伏尧自然没脸提他是在记恨方才班疾的口无遮拦,只能抬手揉了下胸口,“今晚你给我守好这院子,什么都不准进来,听懂了吗?”
班疾连忙抱拳,“公子放心,奴才一定眼都不眨。”
伏尧没有和他废话,只是弯下了腰,书页还散在地上,都被撕碎了。
他指尖颤了一下,为什么要撕这本书?你就没认出来,这是你写得吗?
这是耗费了多少心血才写成的啊,樊州的民生,地理,水利,全都涉及,可说是字字珠玑,怎么下得去手撕毁呢……
难道你真的不是?
心头一阵拉扯的痛楚,伏尧僵在原地,一时没了动静。
兄弟两人连忙上前帮忙,可班疾捡着捡着动作就停了,盯着那书上的笔迹开始出神。
“干什么呢?”
班明催了他一句,班疾眉头仍旧皱着,“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笔迹。”
班明还没反应,伏尧先抬起了头,却并没有看班疾,“你记错了吧,阿椒的笔墨并没有流传出来,想临摹都无从下手。”
“公子说的是,可这么好的字,奴才真的觉得……”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将书页往伏尧手里一塞,匆匆跑了出去,他速度极快,一小会的功夫便拿着一份册子进来了,“公子您看,这笔迹是不是一样的?”
伏尧将纸张仔细收拢好才伸手去接那册子,他心里是觉得班疾看错了的,阿椒的字楚大儒都不及,何况旁人,便是相似几分,都是很难……
念头还没落下,他都瞬间僵住了,这字……
他连忙翻开刚整理好的书页,一个个比对过去,眼睛控制不住地睁大,怎么会……
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啊。
他指尖骤然攥紧,几乎要将那册子捏透,音量也控制不住地拔高,“这册子是哪里来的?谁写的?”
班疾一见他这反应,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声音也跟着颤了颤,“这是小姐芳诞时的筹备册子,当日有个人为了让我答应她来帮忙,才写了这个东西。”
在伏尧急切的目光里,他点下了头,“就是姜宓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