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椒猛地缩了下身体，只觉一股凉气从衣领灌进了身体里，她微微一颤，抓紧了衣领，贴着狭窄的巷子往僻静处走。
夜半三更，本就是万籁俱寂的时候，再加上风雪侵袭，一眼看去，街上瞧不见半道人影。
这种情形，她本该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的。
可细碎的“咯吱”声却从身后穿了过来，那是踩踏积雪的动静，时快时慢，有人跟着她。
指尖蓦的一紧，楚椒死死攥住手里的铜钗，尖端磨得十分锋利，只要稍微用力，就能刺破人的皮肤。
是谁跟上来了呢？
按理说今天兄弟二人争斗，注意力都在彼此身上，她还特意避开了班疾，不该还有旁人注意到她才对。
手里的铜钗攥得更紧，她看了眼前面的岔路，猛地闪身躲了进去，身后的人似是没想到她会躲，短暂的怔愣过后，脚步瞬间急促了起来，甚至没顾得上隐藏，大步追了过来。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楚椒上前一步，抓着铜钗抵在了对方咽喉，还不等开口，对方先惊呼出声，声音十分熟悉。
楚椒一愣，这才仔细看了对方一眼，面露错愕，“长岁？你怎么出来了？”
她脑仁轰轰直响，她今天没带长岁，就是不想她和自己牵扯在一起。
从来没有人拦着长岁，她想走很简单，随时都能离开，没必要冒险。
或者说，她不带着长岁，对她而言反而是最好的保护，就如同先前几次离开的时候，她也没有被牵连一样，没人会觉得两个侍女，会有多深的牵绊。
若她这次能成功离开，到了登州安稳下来，长岁过去也算有了根基；若是她没能走成，她在侯府也不会有事，再寻个合适的机会离开就是。
如此才算是两全。
可她现在，竟然跟出来了。
楚椒心里陡然翻涌起怒火，长岁她知不知道自己这一举动，很可能会把她自己推进深渊？
“趁着还没有人发现，赶紧回去！”
她顾不得其他，抓着长岁的手，就拉着她往回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要有人发现，不要发现……
两人沿着去时的路又折返回去，却还不等靠近侯府，就先听见了嘈杂的人声。
“快，给我赶紧搜，一定要在公子回来前，把人找到！”
这是班明的声音，楚椒有些诧异，他不是跟着伏尧去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找她？
但不重要了，如今她只能心存侥幸，希望没有人注意到长岁……
“老二，还有个侍女，叫元长岁的，也不见了。”
班疾匆匆而来，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震得楚椒脑袋轰鸣。
不行，回不去了，如今要么是她和长岁一起回去，兴许能把事情遮掩过去，但他们也别想再离开，甚至长岁都走不了了；要么，就只能……
她侧头看了眼长岁，心里的火气压都压不住，却克制着一言未发，只拽着她转身就走。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怒火，元长岁浑身微微一颤，垂着头没敢说话。
楚椒一路走到一家僻静的院子门前，抬手敲开了门，开门的是个中年汉子，两人谁都没说话，楚椒从怀里掏出个钱袋子递过去，对方接过，掂量了一下点点头，“一刻钟后启程，赶紧准备吧。”
楚椒点点头，抬手去摸长岁身上，察觉她什么都没带出来，身上的火气又浓了几分，却仍旧克制着没说话，只将身上的最后一些银钱和首饰都摘下来，用帕子包好塞进她手里，“待会你就跟他走，他会平安送你到登州，给你赁好房屋安顿下来，你就在那里住着，哪都别去，我若是能出去，会去找你。”
这是她为自己准备的路，如今只能拿出来先送长岁走。
大约是察觉到了她的怒火，长岁心虚地不敢抬头，却仍旧小声开口，“你不一起走吗？我们一起……”
楚椒再也克制不住，“怎么一起？我跟你一起，你根本走不了！”
长岁被吓得一抖，瞬间不敢再开口，楚椒仰头呼吸几次，强行平复了情绪，却仍旧难以理解，“不是说好了，你就在侯府等着吗？为什么要跟出来？你知不知道你添了多大的麻烦？你知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糟糕？”
长岁害怕地往后退了两步，双眼通红，几乎要被骂哭了，楚椒用力扭开头，她不想对长岁发脾气，只是实在是控制不住，长岁虽然有疾，可却很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该发生这种擅作主张的事情的。
今天是为什么？
“对，对不起，我怕你出事，和上次去楚家的时候一样……”
长岁小声解释，声音里带了哽咽。
楚椒一愣，浑身的恼火和愤怒一瞬间被风雪冰冻在了原地，她错愕地看着长岁，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她忘了，她曾经被长岁救过。
若不是她，很久很久之前，自己就已经死在楚家到侯府的路上了。
可她好像忘了。
是她太骄傲，太自负了，以为自己比她聪明，就可以无视她的想法。
一股难言的羞愧涌上来，楚椒张了几次嘴才终于发出声音——
“对不起……”
她去抓长岁的手，却不等伸过去，就被先一步抓住，长岁抬起头来，讨好的朝她笑，“你不生气啦？”
楚椒越发难受，怎么一点都不怪她呢？
院门又一次打开，一辆马车被赶出来，男人言简意赅，“走吧，城门要开了。”
楚椒压下情绪开口，“上车吧。”
长岁听话地爬了上去，见楚椒没有动弹的意思，顿时紧张起来，“阿宓，你不走吗？”
楚椒安抚地握住她的手，“你先去，在登州好好等我，如果我出得去，我一定去找你，记住，千万不要回来，一定不要。”
元长岁懵懂点头，马车很快动了起来，她仍旧扒着车窗看她，直到马车拐了弯。
楚椒抬手揉了下额角，满腔的复杂变成了无奈的笑，至少长岁出去了，也算没了后顾之忧，她总能再找到机会的，当务之急，她还是要换个城门，免得有人去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