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行知堂的时候,天上又开始落雪,伏尧扶着门缓了缓,才抬脚走了进去。
“公子,您总算回来了,”
班疾似是一直在等,听见脚步声连忙迎了上来,松了口气的同时,神情却越发忐忑,“从侯爷刀下讨人,想来不容易,他要了什么?”
伏尧轻笑,他是头恶狼,咬到嘴里的东西,怎么可能吐出去?
“什么都没要,不过是跪一跪罢了。”
班疾有些不敢置信,“就跪了这几个时辰侯爷就把事情了了?没再要别的?不可能啊,他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公子你没骗奴才吧?”
他满脸得不可思议,伏尧敲了敲他的头,算是回答,随即便目光一转,看向了楚椒的房间。
里头点着灯,单薄的身影映照在窗户上,看得人心中一静。
若每日回来,都能看见这幅场景……
伏尧眼底的情绪不受控制的柔和下去,但很快就摇了下头,不,这幅场景还有瑕疵。
若能确定姜宓真是楚椒,她该住在另一间屋子里,他也不必隔着窗户去看,应该是呼吸相闻,耳鬓厮磨。
心头一阵阵地发热,只是想想,便躁动难耐。
他咳了一声,强行压下了情绪。
“可请过军医了?”
班疾笑了一声,“就知道公子要问,一回来就请过大夫了,没受伤,这姜宓姑娘也没睡,您要不要去看看?”
伏尧心下一动,自然想去的。
今日得到消息的时候,他四肢都是麻的,他料想过镇边侯先前夺权没得逞,会再次针对他,也做好了准备,却没想到竟会拿姜宓下手。
更没想到的是,院子里那么多下人,竟没一个人去报信,除了元长岁。
若是她没去,若是他没听见,若是他路上迟了片刻……
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后怕蛇虫一般爬满脊背,激起一层又一层地寒意。
他抬手扶了下门框,目光落在窗户前的那道倩影上,心绪才缓和下来。
还好,还好,什么都没发生。
“这院子,该整顿了。”
他语气不算沉,但班疾仍旧听出了恼火,纵然镇边侯才是侯府的主人,可一个大活人就这么被带走,竟然都没闹出动静来,着实可恶。
“是,奴才明天就整顿,这种事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
伏尧摆摆手,示意他退下,目光仍旧落在楚椒的倒影上,迟疑许久,他还是抬脚走了过去,刚到近前,房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
心头陡然一阵乱跳,伏尧的眼睛瞬间亮了,“你在等我?”
楚椒扯了下嘴角,“救命之恩呢,你当然会过来。”
伏尧眸底的亮色一点点褪去,又变成了先前的晦涩模样,自作多情了啊。
他摇了摇头,将那点微不足道的小情绪压下去,自上而下一寸寸打量着楚椒,“可有受伤?或者哪里不适?”
楚椒没开口,只转身回了房,房门却仍旧开着。
这是让他进去?
伏尧无意识地搓了下指尖,这么久以来,这还是头一回邀请他靠近吧。
虽然没有明说,可伏尧的心情还是好了起来。
屋子里比外头暖和,但炭盆蔫蔫的,显然很久没人侍弄过了,用不了多久就会灭。
他蹲下身熟练的拨弄起来,却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没有抬头,等将炭盆收拾得旺起来,他才抬眸,正正对上了楚椒的眸子。
那目光却和他想得截然不同,没有欣赏,没有感激,反而一片空洞。
心里蓦的一揪,他起身走了过去,很想抓住她的手,问一句怎么了,可指尖刚抬起来,又被他压了下去,心里再怎么觉得她是,也还没有下定论,不能太孟浪。
“怎么,因为今天的事,有负担了?”
他在楚椒面前半蹲下来,斟酌着语气开口,不算亲近,也不冷淡。
楚椒难得没有后退躲避,就那么看着他,眼底却没有映进他的脸,“你知道吗?我方才一直试图说服我自己,认命吧,留在这里,毕竟你看起来,好像真的不会再伤害我,认命了会过得好一些。”
伏尧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没人知道他多希望楚椒能陪在他身边。
可他却什么都没说,因为他知道,还有下文。
“可我做不到,我一看见你,就堵得慌,我也想感谢你,可我说不出口,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如果不是你,我早就离开樊州了,我不用被镇边侯算计,不用被楚煊恶心,更不用……承你的人情,伏尧,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还有什么价值,值得你救我,你能不能说实话?”
伏尧指尖一颤,心头剧烈的刺痛起来。
“我没有隐瞒你,我先前就问过你,是不是楚椒。”
一阵浓烈的绝望铺天盖地的涌上来,她是楚椒,所以活该一辈子困在泥潭里,生不如死是吗?
她疲惫至极,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只是想你,留下来。”
伏尧的眸子也暗了下去,轻声解释,可惜毫无用处。
“你走吧。”
楚椒轻声开口,仿佛力气都散了,伏尧沉默很久才应了一声,起身往外走,房门打开的瞬间,楚椒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下次再有这种事,你能不能别来了?”
伏尧一愣,这种事?什么……
他猛地反应过来,转身看过去,“棋局是你设的?你在故意激怒镇边侯是吗?你想逼他杀了你?”
他大步走回来,抬手扣住她的肩膀,“你是不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