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白雨堂静静的陪木子璇呆在房间里,大门开着,蜡烛也亮了一宿,木子璇兀自坐着喝茶,翻书。那茶是什么味道,那书是什么内容,估计她都没有看进去。直到天快亮时,白雨堂终于忍不住起身:“不行!我要去救濮阳!”
说着就抬脚往外走去,见他这样,木子璇闭了闭眼,睁开时已经是一片清明与决绝了。
“救?怎么救?就你一个人杀进去?怕是只能多了个人陪葬了。”木子璇淡淡开口,连她自己都奇怪,为什么她会这么淡定。
也许,是因为太过痛,以至麻木了。
白雨堂顿住脚步,不然能怎么样?指望木子璇是没用的了,那是她皇兄,她会跟他对着干吗?所以她才会一晚上就在故作镇定,其实是在纠结吧?孰轻孰重,在她心里也是一个未解的答案,当初选择坚持嫁给濮阳已经是花了她所有的勇气与执着,现在恐怕是再鼓不起勇气再一次选择濮阳了吧?
白雨堂还记得,三年前,万寿庄的一夜之间被捣毁,别人只知道是他们是因为暗地里做些拐卖妇女的勾搭发家,平日里作恶多端,所以才被江湖中正义人士剿灭。可是只有他知道,那是因为他当初想要行侠仗义想凭一己之力去将这个恶势力消灭,哪不妨反中了万寿庄庄主的奸计,被关押在了里面。是濮阳逸,单枪匹马来救他,在他以为濮阳逸会骂他鲁莽行事时,濮阳逸却说:“怎么不叫上我一起?”
这就是兄弟感情,他会陪你去做你们都认为是对的事。所以他们,扫平了万寿庄,铲除了一股为祸人间的恶势力。两人离开,大醉了一场,过后任别人怎样赞扬那灭了万寿庄的神秘人他们也只是一笑置之,从未想过炫耀。
而如今,他去皇宫救他,不需要犹豫,若是需要理由,那便是知己难得。还因为那正渐渐失去笑颜的木子璇。
“不然呢?现在多拖延一刻濮阳就多一分危险,你有千军万马却救他不得,我一个人凭一颗真心定能将他带出。”白雨堂说。
木子璇当然能听出白雨堂怨她,心里阵阵刺痛。她确实能救他,可是白雨堂指的是用手中的兵权带着木家养的兵去攻木家的宫殿,她做不到。而白雨堂定是知道她做不到,所以才会没有为难她,选择自己去救濮阳逸。
木子璇深呼一口气,说:“我是他的妻子,要救他也应该是我救。他现在暂时是没有性命之忧的,我知道皇兄想干什么,我没有去找他之前,他是不会杀了逸的。”
皇兄想看到她后悔的表情,想看到她苦苦哀求承认自己错了,求他放了濮阳逸一马?可是皇兄错了,她不会!此生都不会后悔选择濮阳逸。
白雨堂回身走近木子璇,想伸手摸摸那张让他心疼的脸,他不想让她为难,不想看到她失去往日的笑颜。
“你去救?怎么救?跟你皇兄反目成仇?算了吧!”白雨堂试图让她放弃这个念头。
木子璇摇摇头,说:“相信我,我一定会把他平安带出来的。”
说着,木子璇坐到铜镜前,卸下头饰,卸了妆容,露出一张素雅的面容来。
白雨堂不知道木子璇想干什么,他猜不到她的心思,这令他惶惶不安。只得守在她身边不敢离开,怕她做出傻事。
“只是他得救后,估计是不能再为官了。”木子璇说,有些不忍。她知道在朝为官是濮阳逸努力了很久的结果,现在却因她,失去了他的信仰。她记得他说过,他在朝为官是为了百姓,她看得到他说这话时的坚定和自豪,那时她也为他骄傲。
白雨堂忽然很不屑的说:“他本来也不想当官了。”
木子璇疑惑的看向他,白雨堂又说:“你不知道吗?濮阳在去三季城援救你的时候就是用官职向你皇兄交换才获得的兵权,也不知道你皇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然怕他威胁到他的皇位,何不趁此机会就把濮阳的丞相免了,又说只要濮阳回云都将兵权归还就继续当这个丞相。其实濮阳跟我说过,他忽然不想为官了,只是这个责任还是卸不下来。后来向你皇兄提亲,你皇兄犹豫不决,濮阳就和你皇兄约定好了娶了你后辞了丞相一职,你皇兄才放心让你嫁他的。”
顿了顿,陷入回忆的白雨堂又说:“濮阳逸其实骨子里是渴望自由渴望闲云野鹤的生活的,只是他把自己的责任看得太重,以为要扛一辈子,所以羁绊太多。直到遇到你,他才开始渐渐明白其实一些所谓的责任都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而已,是你让他重新审视了自己的生活的,这些我都看得出来。还记得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对我说很想带着你跟我一起去笑傲江湖呢……当时吓得我以为面前的人不是濮阳逸了。”
白雨堂的话,让木子璇又陷入沉思。他为了她,竟然愿意放弃这么多……她却在得知他身份后跑去要杀他,那时他该是有多绝望伤心?她竟然一直在伤害着他,却还一无所知。
“带他走吧。”
木子璇缓缓开口,没有抬头,白雨堂看不清她的表情。
“他若回来,你就带他去你的江湖,让他真正开心起来。”
“那你呢?”白雨堂问,那种不安的感觉又出现了。
木子璇抬头,弯起眼睛,笑得无邪,仿佛又回到当初,坐在丞相府墙头的那个调皮天真的木子璇。她说:“当然也要带上我啊!”
白雨堂大笑起来,连连道“好”。这样多好。
木子璇复又低下头,脸上的笑也随之消失。当然,是如果有机会的话,带上她一起。
后来,白雨堂一直问木子璇打算怎么救濮阳逸,木子璇只是神神秘秘的告诉他这是秘密,让白雨堂在丞相府等候接应他们。
“木子璇!你真的会没有危险吗?”白雨堂见木子璇朝外走去,不放心的问,心里的那份不安越来越浓重。
“没事啦!他是我皇兄,我自有办法的。”
木子璇的笑容让白雨堂有了一丝的安心。他就知道这女人有办法救出濮阳逸的,关键时刻,这女人是最能解决问题的,所以有时候他会怀疑木子璇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不过不管是真傻还是假傻,一样都是他所欣赏的。
“白雨堂!”木子璇忽然回头叫着。
“嗯?”
“答应我。”
“答应你什么?”白雨堂问。
“一定要带他去做他一直想做而不敢去做的事,带他走。”木子璇说。
“那你呢?”还是那个问题,白雨堂问。
“我啊?”木子璇狡黠一笑,“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会跟你们一起的。”
白雨堂笑着了点头,算是答应她了。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她的笑,他就安心的以为她真的是在笑。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在丞相府接应他们,虽然不知道木子璇会有什么办法救出濮阳逸,但是看木子璇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就知道有戏了。他和她都在天真的以为,木子玑对她一直都是宠爱着的,从未改变,这次的变故只是在赌气般的惩罚她的不听话而已。所以他们都错了,正如木子璇当初在心里笑天机老人说人情冷暖,世间人心都险恶的观点一样。
天才刚亮,雾气朦胧,木子璇消瘦的背影渐渐隐没在雾中,他想去拉住她,再看看她的笑,却发现她早已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