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渐收,夕阳斜挂,秋霜染红了漫山枫叶。丞相府里,濮阳逸刚送走访客,便见两骑两人站在不远处。
白雨堂那坏坏的笑,老远都能看得清楚。濮阳逸与他相视一笑,转身进了府里,白雨堂和血鹰亦随之进府。
“濮阳,这是木子璇身边的人,叫血鹰。”白雨堂介绍身边的血鹰,来的路上他们两人渐渐熟络。
濮阳逸看向血鹰点头示意,这人他是知道的,木子璇身边的暗卫。难道又是木子璇出什么事了?
“木子璇那边粮草出了点问题,让我们回来想办法。”白雨堂继续说。
濮阳逸看往窗外,眉头微皱,眸子墨色浓重。看来确实是很严重的事,可是为什么来找他,为什么呵……
血鹰也不知道白雨堂为什么要带他来找丞相,本来他想径直去皇宫,白雨堂却说公主说了要来找丞相的,可是公主不是和丞相闹翻了吗?不过想着自己只负责协助白雨堂,一切都看白雨堂安排,就跟着来了。
“说说原因。”濮阳逸终是不能忽视。
白雨堂见濮阳逸还是不能坐视不理,心中醋意大发,不是说要放手吗?怎么还要去管她的事?你管她,是会付出代价的。他在心里想,其实他不发觉,他看向濮阳逸的眼蒙了一层霜,变得有些冷。
“营里出现内奸,一把火烧了粮仓。木子璇去清点才发现那粮食数量在没着火之前就是被虚报的,不着火她还不发觉粮草被克扣了很多。现在粮食只够用七八天了,木子璇放的信鸽被射死,派出两批信使也被截杀,所以叫了我们两人来。”
白雨堂说完,斜视了下血鹰,血鹰显然懵了,他不知道还有粮草被克扣这回事,公主没和他说啊,本来想发问,可是想着也许是公主私下告诉白雨堂的,毕竟白雨堂才是公主委托的人,不会有错的,也就默默听着濮阳逸和白雨堂的谈话。
粮仓被克扣?在他眼皮子低下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濮阳逸微微眯着眼,狭长的眸子里寒光乍现。
负责粮草的是刘方常吧?可是他不是已经被木子璇收为己用了吗?难道是反戈了?或者说,刘方常投靠木子璇是假的,在中秋宴会上助推木子璇出战其实也只是想将她推进战场看她是否会战死沙场?可是想到木子璇是万万不会让白雨堂他们来找他的,她绝对不会在他面前低头,他很了解,所以不由心生疑惑。
他问白雨堂:“可是木子璇怎么会让你们来找我?怎么不直接找皇上?”
白雨堂愣了愣,看来濮阳逸是多了个心眼,随即转成笑颜,一脸贼笑的说:“是啊,她是叫我去找皇上的,可是我觉得去找皇上费事,就直接来找你了,顺便来看看你啊。”
看到白雨堂恢复正常,濮阳逸才松了一口气。他以为白雨堂发生了什么事,这次他回来像是变了个人,没以前活泼,看似藏了心事。
“濮阳我就直接跟你说吧,我觉得这个和刘方常脱不了关系。”白雨堂见濮阳逸不说话补充到。
濮阳逸起身,对白雨堂和血鹰说:“你们先休息,我要进宫一趟。”
说完,吩咐小厮备车,匆匆离开丞相府。那背影,似乎带着决绝。血鹰本想跟着濮阳逸去,却被白雨堂拦下,白雨堂说濮阳逸会处理,叫他安心在府里等着,血鹰拧不过白雨堂,只好呆在丞相府等消息。
依旧是那辆黑色布帘,银丝掺杂的的马车,匆匆忙忙驶进了皇宫。
木子玑正与刘方常在讨论三季城战事,才说到自从木子璇从西凡处逃出来后这几日没见那边传来消息,想是风平浪静的。
刘方常又是个极为见风使舵爱拍马屁的人,说到三季城现在很平静,皇上是一脸笑意,他便说着:“皇上有个好皇妹啊,想是老天见皇上这么勤政爱民,保佑我云安国泰民安,又添了个皇子,这是云安的福音啊。”
木子玑听刘方常这么说,明知道他是奉承他,却觉得这样的话他听得舒坦。
“爱卿,无论是哪个妃子诞下了孩子,都是我云安的福音,希望你能把心放宽,朕知道刘贵妃一直为小产一事整日伤心,爱卿有时间就多去开导开导她。”
刘方常当然知道皇上是在安抚他,连连点头称是。
木子玑和刘方常才刚结束谈话,小福子就进来通报说丞相有急事要面见圣上。不知道为什么,刘方常突然觉得眼皮一跳,心跳加快。
濮阳逸进来,看到刘方常在场,突然笑了,说:“刘太尉也在啊,也好,省得麻烦。”
刘方常见濮阳逸的笑不似往常那样带有温和的感觉,反而有些凌厉。
木子玑见濮阳逸这样,不由疑惑,问濮阳逸是有什么事。
濮阳逸伸手一指刘方常,收了笑。
“刘太尉私自克扣粮草,前线粮草告急,三季城与云都音讯被阻,边疆的战士现下只有几日饭可吃了!”
刘方常听濮阳逸这么说,见东窗事发,突然跪下连忙磕头:“臣知罪!可是臣扣下的粮草不至于会导致这样的结果啊……请皇上明察。”
木子玑心下愤怒,一甩袖,吼道:“刘方常你好大的胆子!这送去给士兵的粮食也是能克扣的?要不是丞相来说,这国家就要葬送在你这等奸臣手中了!”
刘方常顿时老泪纵横,他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啊,他只是顺了习惯将一小部分粮草克扣下来,想从中获些小利,而且他是算好的,送去的那些粮草是足够士兵吃的了。只是看皇上这么生气,怕是躲不过这个劫难了。又看向身边冷着一张俊脸的濮阳逸,他最终还是栽在了他手中。
“皇上,臣还有一事要禀告。”濮阳逸没有心软。
木子玑示意濮阳逸说。濮阳逸便继续说:“经臣查明,江显江大人的贪污案也是因为刘太尉的栽赃陷害。臣有人证在外面等候,请皇上宣她进来便可在臣所言不虚。”
木子璇的事,让濮阳逸决定扳倒刘方常,一想到刘方常害的木子璇陷入这样的险境,濮阳逸心里愈加发狠。他陷害自己,刁难自己也就罢了,他习以为常,可是他害的是木子璇!他绝不容忍!
木子玑叫小福子江江显的遗孤带进来。江显之女江如玉将刘方常如何将银子放入她家陷害她父亲,后来又用他们全家人的性命*其父亲供认贪污银两的事情说出来,又将江显在狱中写的血书呈上,一脸愤恨的看向一旁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刘方常。要不是公主将她救下,她也就没机会在这里替父亲沉冤昭雪了。
木子玑见了江显临终用血书写的一番言语,更是龙颜大怒,他刘方常平日跋扈也就算了,可是今日被揭发的事情都是让他不能容忍的,奸臣!十恶不赦的奸臣!随即叫了御林军进来将刘方常拖了出去,交由濮阳逸处理,但是下的命令确是择日处斩。
刘方常被拖出去时口中大喊着:“求皇上开恩啊!看在小女的份上饶恕臣的过错吧……”
听到刘方常的话,木子玑随即下旨贬刘贵妃为美人,叫了人严加看管。他终是不忍心将她打入冷宫,毕竟犯错的是她父亲。
江如玉得到皇上为江显书写的沉冤昭雪书欣然离去,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濮阳逸,这个恩情她记住了。
殿内又恢复了平静,死一般的沉寂。濮阳逸依然站在原地,脸上的淡笑被他收起。
“濮阳逸,依你看,这粮草一事该怎么解决?”木子玑知道这事才是正事,战事刻不容缓,这粮草也必须得跟上。
忽然,濮阳逸脱下官帽,一脸决绝,剑眉依旧。他跪下,双手将官帽举起。
“你这是干什么?”木子玑惊呼。
“臣请旨亲自带兵前去援助公主。”
瞬时,殿内又陷入沉默,木子玑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打量着濮阳逸。是什么让他这么不淡定?这个素日风雨不动安如山的丞相,什么时候会这么不理智了?
“朕问你,你这是为公还是为私?”木子玑问。
“两者都为。”濮阳逸回答。
一是为了结束战事,二是为了木子璇。在白雨堂来告诉他消息那一刻,他便幡然醒悟,他不能坐视不管,对于木子璇,他已经不能再继续藏下去了。他不能放她在那血腥的战场受苦,更不能失去她!曾经的他发誓要好好呵护她的,他违背了誓言,却还美名其曰是因为木子璇先违背了誓言。
借口,都是借口。他爱她,已经爱到无可自拔。这几日他好好思考过,木子璇或许比他更无奈。
“你知道朕是不可能让你去的。”木子玑叹了口气,他怎么可能再下放势力到濮阳逸手中?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了,若是再握兵权,他睡觉都不会安稳的。
濮阳逸点了点头,虽是跪下,腰却是笔直的。
“臣知道,所以臣愿意用丞相一职换之。”
这句话,让木子玑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