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月属于不请自来。
以前夙违和国师大人的关系都不错,但也正因为不错,国师对这个胡搅蛮缠二世祖似的夙月,厌烦的不得了。
倘若求见,肯定得吃闭门羹。
且,很容易引起人的注意。
她身姿轻盈,若猫一般灵巧,没有留下半点气息和声音,悄无声息的潜入到了国师大人的家里,自顾自的推开了门。
房内正在喝水的国师:“……”
他淡定的品了一口茶,十分悠然的看着夙月的身影,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轻放下杯子,抿唇道:“来了。”
夙月和狐狸对视了一眼。
早听闻国师神通广大,博古通今,无所不知。
一直以为是神棍瞎吹虚的,今日一见,的确不同。
她悠闲的走过去,自顾自的坐在了一把椅子上看着国师:“你知道我要来,那又知道,我来是打算做什么的吗?”
国师闲闲看她一眼,态度拒人于千里之外:“你有求于我,当然要你自己开口,要是我说出来,岂不是成了我求你。”
夙月:“……”
她好像知道为什么国师和夙违关系那么好了,俩人臭味相投。
“当今皇上昏庸,朝廷上鱼龙混杂,乌烟瘴气,国师一怒之下不愿意再辅佐当朝皇上,也有许许多多的其他好官,不愿助桀为虐,但……”
夙月看了眼国师。
对方目光沉沉,让人看不透其间的想法。
她接上前面的话:“并不是每一个官员,都能像国师这样,能够免遭皇室的荼毒。”
国师眼神一闪。
他罢朝许久了,许多有风骨的大臣们也都不满皇上的举止,提出抗议,他们遭受的一切,也是略微有所耳闻。
但他,无能为力。
只能每日在房内转来转去,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着。
可这一切,都是于事无补。
“你想做什么?”
国师看着夙月,直觉夙月此番前来的目的,绝对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的。
夙月笑笑:“造、反。”
“咣当——”
国师一脸惊骇,一个不察便撞翻了桌子上的茶杯,杯子滚落在地,摔得七零八碎,手上被烫红了一片,都恍然未觉。
“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覆了这朝廷。”
国师感觉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他目瞪口呆的立在那,难以置信的看着夙月:“造反?小兔崽子!你爹平时怎么教你的,这种话,能随便说出口吗!”
夙月手一抖。
她强行镇定自己,忽略掉小兔崽子四个大字,目光迎上国师威严的双眸:“国师,我不会信口开河,你不是会算吗?难道算不出来,我的命格?西琼的未来?”
她早已不是以往的夙月。
国师定了定神色。
他是有那么点与生俱来的神通,但是终究不是神,参悟的不那么深刻,却被夙月这一句话给猛然点醒了。
先皇去世,太子登基,那时候他就隐约预知到,西琼“命不久矣”。
在预知到了这件事后,他便更加用心辅佐,三番几次明示暗示,担心别国入侵毁了他们守护的江山,可皇上却是不如人意。
否则,他也不会一气之下离去。
别人不知,他对皇上的失望,是所有大臣中,最沉重的。
因为他知道许多其他人不知道的,他感知到了未来,试图弥补,将一切希望浇灌在皇上身上,收获的,只有越来越多的失望和痛心。
另外……
他还记得。
这孩子小时候,他就觉得是个短命鬼祸害精。
但这一次他过来,身上赫然呈现出一种蓬勃的力量,那种强大的生命力穿透灵魂,带给他前所未有过的震撼。
或许……
她当真能?
国师想到这,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
那可是造反哪!
这番话从夙月口中说出来,比世代忠诚的夙违说出来,还要让他感到震撼!
区区一个女子不说,年纪还不大!
国师探究的看着夙月:“你要倾覆的,可是一个在西琼扎根多年的朝廷,你可有把握?改朝换代,是要由无数鲜血洗礼的,你……”
“皇室的人,都该死。”
国师沉默。
夙月这句话,十分有力,语气中透着难以掩饰的煞气和坚定,仿佛打定了主意,哪怕是万人阻挡,她也会不予余力的去做这件事。
他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
良久,才疲惫的睁开双眼:“今天段玉明那件事情,我听说了,你要对付皇室,何以让双手布满其他人的血液?”
夙月顿了一下,看了眼国师。
西琼的欧阳皇室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历代皇上,都是欧阳家族的祖先,从未经历过改朝换代,西琼的大臣士兵们,对付的也都是外邦敌人。
所以对他们来说,自己人内讧,的确是惊骇的。
另外,国师接连两句话都和鲜血有关。
可见的他,并不很想见识到未来那血流成河,尸积如山的场面。
她身子往前探了探:“国师大人,皇上能忍你一年两年,但他终究还是皇上,还没吃过谁的闭门羹,长久下去,帝王颜面何存?他又能忍耐你多久?”
国师靠在那,仰头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不杀戮,就会被宰割,这世道就是这样的,西琼太平了几百年,在玄灵大陆已是难得,况且,如果非要等到被宰割的那一天才想起还手,就什么都晚了,你家大业大子孙满堂的……”
国师眯了眯眼。
夙月这两句话结合起来,属实让他的心猛然跳了几跳。
夙月说的没错。
他也曾设想过,倘若有一天,皇上不在意国师的威严和西琼的风水,那么他整个国师府上下将面临怎样的未来。
他无意识的坐直了身子,朝着夙月看过去。
“你心中已有了计划?”
“七八分,其他,全靠临场发挥,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突然有外界因素打扰了我的计划。”
国师心中震撼。
他嘴唇发白,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看着夙月的眼神,带着不可置信。
或许……
他曾经预知的西琼“命不久矣”,并非来源于外邦的侵犯。
而是……而是……
他抬起手指了指夙月,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可这夙月就是柔柔弱弱的一个姑娘家,真的有那样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