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溪有些难堪。
她本来便觉得尴尬，心里又因为柳阑珊的编排气血上涌。
刚刚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柳阑珊身上，所以她有了精力和空闲，来控制住自己。
而现在，那些目光远远近近，或重或轻，都停留在了她的身上。
这让她的脸几乎在瞬间就红了起来。
柳阑珊的关心，只持续了一瞬，她很快又想起来什么，笑了一声。
“啊……你看我，都忘了，颜医生现在身体不太舒服吧？”
“昨天晚上还受了惊吓，一晚上都没睡好呢。”
“是我太唐突了，竟然把这个事情都忘记了。”
柳阑珊嘴角挑起一个角度。
像是镌刻在脸上的温柔礼貌。
那笑容一眼望过去都是和煦，可细看之下，却又分明藏着嘲讽。
颜溪没有什么反应，依旧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她觉得眼前的柳阑珊格外刺眼，可又实在没想到什么办法，让她停止说辞。
“你……”
她想开口叫住她。
她想提醒柳阑珊，之前的事情，并非她的责任。
甚至，有一种冲动，就这样在所有人面前说出来，那事故的真相，揭开柳阑珊的真实面目。
一个音节出口，她的声音却沙哑得不像话。
这在不知晓前因后果的旁人耳里听来，几乎像是要急切地掩盖什么。
柳阑珊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端了一杯水，递到了颜溪手上。
“先喝点水吧。”
“不舒服就好好休息。”
神色温柔，几乎像是她真正的至交好友。
颜溪忍耐着心中的不舒服，伸手去把那水杯接了过来。
温水入喉，她确实觉得舒服了些。
可看到柳阑珊挑起的唇角，又真切地觉得不舒服。
她还要干什么？
颜溪心里暴躁了起来。
一股难以控制的情绪，忽然就那样在心里炸开，让她几乎没有调整的时间。
“柳阑珊，你——”
她终于还是开了口，却依旧没能说出完整的话。
因为柳阑珊偏过头去，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阿姨，您说什么？”
交头接耳的动作近在眼前。
可或许是那声音太细小，也或许是如今，她神情恍惚了。
颜溪没能听到她们在说什么。
刚才的妇人看着她，似乎在说着什么，可她竟然听不真切。
颜溪皱了皱眉，有些茫然地反问道。
那妇人温和的脸色却瞬间变了，垮了下去。
“你自己待一会吧，我和阑珊说会话。”
那声音听起来很冷淡。
与刚刚，她含笑对她招手的时候很不一样。
颜溪感觉自己的心凉了半截。
目光流转，在看到旁边的柳阑珊，立即便看出了她眼底的嘲讽和笑意。
“柳阑珊！”
颜溪忍无可忍，终于喊了出来。
那音调比刚刚说话时候高了几分，喊出口的时候，引得旁边的人侧目。
柳阑珊一愣，而后笑盈盈地看着她。
“颜医生，找我有事？”
她喊着“颜医生”的时候，目光里闪过一点鄙夷，并不十分明确，却已足够让颜溪更加暴躁。
她本就气急败坏，如今被这么一挑衅，只觉得怒火中烧。
“你别乱说话。”
颜溪依旧没把内心的暴躁彻底宣泄出来。
即使她想。
刚才，她几乎便要脱口而出。
可眼睛的余光看到盛居安，却又立即找回了些微的理智。
她是跟着他来的。
她是在扮演他的恋人。
她不能在这样的场合失态。
不能给他丢脸。
这样的心思在心里格外明确。
在浩瀚的情绪里沉浮的时候，仿若一根浮木，让她有了些许的喘息机会。
她还是忍耐住了，只这么隐晦地提醒了一句。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柳阑珊似乎并没有意会到她的想法。
“颜医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张脸依旧带着笑，看在颜溪的眼里，却格外刺眼。
她想要立即站立起来，到她面前，撕破柳阑珊惺惺作态的脸皮，把她那精致美人皮下的罪恶，都公诸天下。
咬住下唇的牙，加重了力度。
口腔里隐约的血腥气，变得浓烈了起来。
颜溪深呼吸了一口。
“柳阑珊，你还需要我提醒你吗？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若是你再恶意中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说得直白了一些。
声音冷漠。
警告的意味很明显。
柳阑珊脸上闪过一丝错愕的神色。
颜溪一直看着她。
看着她脸上似乎出现了一点慌乱，她一直提着的心稍松了一下。
可未等到她彻底放下心，却又立即捕捉到，柳阑珊脸上的另一种神色。
那是阴谋得逞的笑意。
是她已经安全的冷淡。
从前，在医院里的时候，颜溪看过她那样的神色许多次。
柳阑珊算计着，让她为她承担责任的时候。
她因为不忍心放下患者，毅然决然，拿起手术刀的时候。
即使前路危险，也因为医者的良心，而心甘情愿，背负起风险和责任的时候。
柳阑珊便是这般，像看着一个傻子一样地看着她。
她忽而觉得有些不安。
下意识地，想再开口说些什么。
然而，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颜医生这话，我就听不懂了。”
“我何尝中伤过你？”
刚刚颜溪开口的时候，身边人投来的目光，或多或少带着疑惑和错愕。
如今柳阑珊这么一开口，那些疑惑和错愕，又掺杂了别的意味。
是轻视，是鄙夷，甚至，还有明目张胆的嫌弃。
“颜溪，你这个样子，是在做什么？”
这不是柳阑珊的声音。
颜溪迎着那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入眼是一张陌生的脸。
那张脸上带着明确的不喜，还有一点责备。
颜溪感觉自己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她忽然明白过来，自己再次踩进了柳阑珊精心准备的圈套。
柳阑珊刚刚似是而非的几句话，只是让她心神大乱。
旁边不知道的人，虽隐约从那声音里听出了火药气，也只是好奇。
毕竟事不关己，也并没有多少人，会像当事人那样敏感。
如今她自己忍耐不住这么一说，便几乎自己跳出来承认了，她在医院的名声，确实不太好。
甚至也表现出，她害怕柳阑珊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