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淮南。
那个名字曾在心里过了千万遍。
或许是颜溪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脚步太过轻柔。
也或许,是何玉芝专注于对话,无心理会周围的环境。
直到颜溪听到那个名字,表情僵硬的时候,她依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什么?”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好了,我不和你说了,我这边说话不太方便,晚点说。”
那声音压抑着,仍在继续。
何玉芝很迅速便结束了通话,挂断了电话。
从颜溪的角度,看不到她眉间的纠结。
可只从她背影倾斜的僵硬角度里,也不难看出,她内心的焦灼。
“哥哥怎么了?”
颜溪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带着细微的颤抖。
何玉芝明显被吓了一跳,回过身来的时候,伸手去抚胸口。
“你怎么在这里?”
受过了惊吓,表面上装出来的和平便瞬间支离破碎。
那声音格外尖厉,让颜溪下意识一皱眉。
只是如今,她没有心思和她纠结什么。
“哥哥怎么了?”
同一句话,她又重复了一遍。
只是这一次,声音里的颤抖减少了许多。
颜溪睁着眼,郑重地看着面前的人。
那直勾勾的眼神仿若透过何玉芝闪烁的眼神,看穿了她的灵魂。
“什么……什么怎么了?”
她有些敷衍地笑了笑,试图粉饰太平。
颜溪的眼神依旧落在她身上,未动分毫。
她刚刚才得知,哥哥从前的事故,有可能是因为眼前女人的设计。
现在又陡然从她口中听到他的名字,心乱如麻,又不得不防。
“到底怎么回事?!”
“别再装疯卖傻了,我都已经听见了。”
颜溪忽而丧失了耐心。
拔高了音调,那声音就那样被吼了出来。
一个从来疾言厉色的人,周围人若是已经习惯,或许也就不会再觉得惊诧。
可一个向来温柔的人,突然之间愤怒起来,就让人有些不习惯了。
之前,颜溪在她面前,一直是柔弱又温柔的。
大多是时候,她都是十分淡然的模样。
好似无论她说什么,她都不会生气。
何玉芝从前怨恨她那样的脾性,因为这样的对手,实在无趣。
可也因为颜溪在许多时候的不计较,让她有了许多可以操作的空间。
若非遇上了她,大概,颜维山的心,也没那么容易被她触动。
一个女孩子,又长得柔弱,又冰雪聪明。
稍微会撒娇些,便会是父亲的掌上明珠。
偏颜溪不屑如此,所以给她钻了空子。
之前,颜溪被网络暴力的时候,她是幸灾乐祸的。
可她回来了,整个人气质都变了。
不能再随意拿捏,何玉芝是觉得有些不舒服的。
可也只是表面而已。
颜溪面上做出一副疾言厉色的模样,在她面前锱铢必较。
可大多数时候,她依旧遵循着从前的习惯。
两人相遇的时候,只要她不主动挑衅,颜溪便不会说什么。
何玉芝一边自得,一边又在心里隐约看不起颜溪。
有什么用?
看起来强硬了些,可也只是强硬了那一张皮。
像是一团绵软的棉花,突然有了奇遇,所以膨胀了起来。
远远看去是厚重的模样,可盯紧一看,却又分明都是虚张声势。
她一边鄙夷着颜溪,一边遵从着颜维山的叮嘱,不再主动挑衅。
颜溪之于她,像是一个玩具。
在她不高兴的时候,能用来解闷。
她可以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地,把身上的负面情绪都浇灌出去。
不会有什么惩罚,也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
现在情况变了。
她发现颜溪好似没那么简单。
至少,不必仅仅做一个减压玩具。
那太大材小用了。
她容颜虽不绝色,却也算得上清秀。
更重要的是年轻,又自带一种冷傲的风骨。
她还有更大的用处。
比如,成为某个大人物的掌中娇。
说起来,何玉芝和颜溪,其实没有多少接触。
两人正面交流的时候,不是在吵架,便是随意敷衍着。
颜溪绵软的性格,更给了她一种错觉。
何玉芝一直觉得,颜溪读书读傻了。
人情世故一点不精通,甚至可说得上是直来直往。
偏又单纯天真得愚蠢,很容易便能敷衍过去。
“淮南怎么了?”
“啊……你是听错了吧。”
“刚刚是我一个朋友给我电话,说他出了点事,我得去医院……”
何玉芝笑了一下。
她脸上僵硬了一瞬的神情瞬间鲜活起来。
那声音柔软着,格外耐心。
像是在认真地解释着什么。
“好了!”
这一次,颜溪却没让她说完。
她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何玉芝的话,声音尖锐,情绪激动。
双眼因为情绪的过度渲染,而显现出一点红色来。
“到底怎么回事?”
“刚刚是谁和你打电话?”
“哥哥怎么了?”
何玉芝刚刚说的话,她似乎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的眼神依旧直勾勾的,落在何玉芝脸上的时候,让人心惊。
那双眼里的血红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让何玉芝本来已打好腹稿的言辞,没有了出口的勇气。
“没有……你真的听错了……”
何玉芝的声音变得有些磕巴,似是而非。
颜溪盯着她良久。
许久的沉默之后,她冷笑了一声。
“算了,我问你这些做什么。”
那声音凉薄,满怀讥诮。
她直勾勾的眼神忽而变得柔和了些,何玉芝却一点没感觉到轻松。
她几乎胆战心惊地看着面前的颜溪。
一边困惑她今日怎么格外别扭,一边又仔细回忆着自己刚刚的通话里,是否有什么漏洞。
不过转瞬,她便明白了什么。
新的说辞在心中浮现,渐渐组合出自己的顺序和逻辑。
然而颜溪却没等到她说什么,而是简单粗暴地自己下了决断。
“反正你也不会跟我说真话。”
“反正就算你说了……我也是不敢相信的。”
她似乎是在隐射着什么,又似乎只是在喃喃自语。
颜溪转过身去。
手中的酸奶盒已经被捏得变形。
她随手把那盒子往旁边一放,向着楼梯的方向去了。
“我自己去看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