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溪得到了那个电话号码。
道谢的时候，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何玉芝一眼。
确认她眼中没什么别的情绪，只有一点嘲弄和轻视之后，她的心里松了一口气。
门在眼前关闭。
她转过身去的时候，脚步僵硬着。
心跳如鼓擂。
深呼吸好几口之后，才终于平复了心情。
没关系，别害怕。
她一边奋力眨着眼，一边这样安慰着自己。
心中画面飞速掠过，是何玉芝的神色。
她竟然因为何玉芝的轻视，而感到庆幸。
颜溪一边觉得这事实有些没有道理，一边却又那样真实地庆幸着。
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卫生间的热水之下，她感受着那灼热的温度。
心几乎要被这周围的蒸汽融化。
她想起今日盛居安说的话。
一边不敢相信，一边又真实地渴望着。
若哥哥真的能回来……
她在那灼热的蒸汽里闭上了眼。
心中的慌乱不安退却之后，是无尽的渴望。
可想起盛居安几乎确切的判断，她又有些不安。
何玉芝……
她想起了这么名字。
从前让她愤怒的名字。
给她的生活，带来许多痛苦的名字。
她从前只躲着何玉芝，只忽略着她。
从来都知道，何玉芝对她是抱着恶意的。
从来也知道，她暗地里嚼了许久的舌根，说了许多的闲话，做了许多无关紧要的破坏。
是的，从前，颜溪是觉得自己不在乎那些的。
她明知道何玉芝对她恶意满满，也分明知道，何玉芝是可能给她带来伤害的，可仍然从未把那些放在心上。
她不是畏惧，不是不敢，只是不屑。
在颜维山面前去讨生活，去当一个乞丐，她是不愿意的。
她从来优秀。
也从来独立。
自妈妈走后，她甚至鲜少与颜维山交流。
因为觉得伸手去向他要钱这个事情，实在有些尴尬。
她一直避免着自己成为那个乞讨者。
所以，对何玉芝的做法，一直是隐约看不起的。
可直到今天，她才明白。
有些事情，并不是她自己不在意，别人就会相信她不在意。
那个时候，哥哥分明什么也没有做。
他只是和她一样，不喜欢这个颜维山带回来的“新妈妈”而已。
可何玉芝竟然那样残忍，那样不留情面。
想到这里，颜溪冷笑了一下。
嘴角飞快地掠过一丝嘲讽，眼底浮现出一点痛苦，又掺杂着一点不可置信。
直到现在，她仍然无法确信，何玉芝竟然做出那样的事情。
可事情就摆在面前，也由不得她不相信。
她只觉得可笑。
就因为何玉芝的不相信。
不相信他们不屑与她争斗。
不相信，他们其实并不如何看着颜维山的家底。
他们甚至连明显的恶意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显得淡漠些。
何玉芝就做出那样的事。
这一次，若是被她知道了，哥哥即将醒来……
想到这里，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镜子因为蒸汽的作用，变得雾蒙蒙的。
颜溪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轮廓，心里有些难以忽略的不安。
之前，因为她的大意，何玉芝得手过一次。
等了这么久，才终于等来哥哥醒来的可能。
若再被何玉芝从中插上一脚，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拿着浴巾，擦拭身体的时候，她手上的动作很缓慢。
一边擦拭着，一边又思索着对策。
那天夜晚，她躺在床上，思路一致活跃着。
到了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睡眠的时间不算好，质量却出奇地好。
大概是因为深夜的美梦，颜溪醒过来的时候，嘴角依旧带着一点笑。
昨夜，她梦到了许淮南。
“请等一下。”
她到了盛居安的公司。
说明来意之后，被一位穿着职业装的秘书引到了他的办公室。
“盛总在开会。”
她这样解释道。
颜溪脸上露出一点尴尬，正要说些什么，对面的人却又继续温言继续解释。
“盛总吩咐过，若是颜小姐来了，可以到办公室等他。”
刚刚秘书的话一出口，她便觉得自己来得有些唐突。
要开口说的话，却又被堵了回来。
颜溪一时间有些怔怔的，不知该如何回应。
“颜小姐？”
面前站着的秘书笑得谦和，试探着喊她。
颜溪猛然一惊，回过神来。
声音有些磕磕绊绊的，带着一点难以描述的尴尬，又带着一点奇妙的愉悦。
尴尬是因为自己被看穿。
愉悦是因为盛居安即使看穿了她，也愿意纵容着她。
颜溪被关心的感受着实不多。
从前她在医院的时候，和周围同事关系融洽，也是有一些往来的。
可毕竟只是同事。
再礼貌，也只是表面上的平和而已。
从未有人，像盛居安这样，一边迎合着她的喜好，一边又把一切处理得妥帖。
这样的感觉很奇妙。
也让人痴迷。
让人沉醉。
这让颜溪觉得，自己是被什么人珍重着的。
上一次有这样的感受，要追溯到很多年前的少年时分。
母亲还在的时候……
想起母亲，她眼前却又难以控制地掠过何玉芝的脸。
颜溪心中猛然一跳。
眼底的疏离不见，成了某种坚定。
恰在此时，盛居安推门而进。
“来了？”
他穿着西装的模样有些冷冽。
让颜溪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凉气。
开口的声音却又十分温和，让她心中柔软一片。
“你知道我会来？”
她有些疑惑，歪着头问他。
盛居安拿着文件夹到了办公桌旁，把手中的东西放在了桌面上，才慢悠悠走到了她坐着的沙发旁。
“嗯？”
一挑眉，迎着她疑惑的目光反问。
只是淡淡的一个音节，却让她心跳漏下了一个节拍。
然而桃红色的情绪尚未完全酝酿开来，却又因为一些东西的打断，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
“刚刚你的秘书说，如果我来了，就让我在这里等你一会……”
她眼底有什么情绪暗淡了一下，声音有些犹豫。
“你是不是……”
是不是还知道什么？
话未说完，却见盛居安一笑。
那一笑仿若春风，划开他脸上的寒冰。
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站在了雪中，扑面而来的，是梅花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