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呀……”
盛居安端起面前的茶杯，倒了半杯水，端到嘴边抿了一口。
他的声音里依旧带着笑。
所以并不像平时那样，让听的人觉得寒冷，反而有一种奇妙的柔和感。
颜溪下意识放慢了呼吸。
即使心中依然担忧着哥哥，却已经随着盛居安的动作宁静了下来。
他只是在她旁边，就让她感觉到了十足的安全感。
他的话尚未出口，便已足够让她安心。
仿若只要他还在，就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仿若只要他知道了她的困境，她便能所向披靡。
“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吗，医院那边传来消息，你哥哥有醒来的迹象。”
“你慌慌张张的，也没来得及问细节。”
“我猜等你处理好了手上的事情，就得再来找我。”
盛居安的声音十分温柔。
几乎像是情人的呢喃。
颜溪听得耳根有些热。
心中旖旎的渴望再次开始蔓延。
好在这一次，她依旧记得自己是来做什么的，所以勉强还是忍住了。
“昨天……”
她深呼吸了一口。
开口的时候，顺着盛居安的声音，去回忆了昨天。
何玉芝。
这个名字从心底浮现起来，格外清晰，又格外明确。
掺杂着所有的恩怨纠葛，让她的精神一震。
“昨天在医院，何玉芝有些奇怪。”
她诉说得很缓慢，尽可能的详细。
说到昨夜，她回家后敲开颜维山的门的时候，似乎仍有些后怕。
“那个时候，何玉芝的眼神里都是怀疑。”
“我还以为，我要被看出来什么了……”
她感叹了几句。
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眼中仍有些许的慌乱。
盛居安一直温和地看着她。
“没事，你处理得很好。”
“她不会发现什么的。”
大概是因为久居高位，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点难以言喻的气势。
即使是如今，他的声音十分温和，也有一种笃定的魔力。
安定人心的魔力。
颜溪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我是觉得，如果何玉芝知道了这事情，必定还会做其他的打算。”
“现在医院那边，一直都是和她联系的。”
“若是她真的做了什么，我甚至都察觉不到。”
颜溪说着自己的担忧。
她眼中带着一点慌乱，又带着一点隐晦的不安和羞涩。
她并不是内向的人。
然而面对盛居安的时候，总是更敏感一些。
大概，是因为她对他抱着妄想。
也有可能，是因为除了最初，她总是在求助。
若有其他的选择，若能自己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又有谁会愿意求助他人？
从前，颜溪尚且年幼的时候，就因为察觉到了颜维山隐约的冷漠，便连要生活费也不愿意了。
大学的时候，颜溪作为医科生，其实是很忙的。
可她仍然竭尽全力，空出时间来做兼职。
把自己搞得疲惫不堪，只为了那一点点尊严。
在颜维山和何玉芝眼里，甚至有些可笑的尊严。
现在回想起来，也许正是因为她的倔强，何玉芝才那样放心她。
因为知道，她不愿意对颜维山伸手，所以才没有把她当做自己的敌人。
可如今，在面对盛居安的时候，她却不得不把自己内心的柔软与委屈都和盘托出。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有些不舒服。
可不知是盛居安的表现太过理所当然，还是她已彻底不把他当做什么陌生人。
直到她的声音停了下来，她耳根的温度也没有变得更热一些。
那浅薄的温热，似乎只是出于心中的旖旎荡漾，而非开口求助的尴尬。
“你别着急，我们慢慢分析一下。”
见她停了声音，盛居安拿了一个空杯子，倒了茶水递给了她。
“先喝点水吧。”
那动作十分随意。
又十分理所当然。
仿佛这样的场景已经发生过许多次。
仿佛……这样的情形已不值得他眼中露出一点意外的情绪。
颜溪伸手接过了那个杯子。
她甚至没反应过来需要道谢。
清冽的茶水入喉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遗忘了什么。
喉中尚且含着水，她匆忙开口说话的时候，忙中出乱，被自己呛住了。
一边抚着自己的胸，一边不住地咳嗽着。
颜溪脸上很快红了起来，倒是掩盖了她耳朵的红色。
“按照你的说法，何玉芝应该还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医院那边，我也已经和医生打过招呼了，让他隐瞒这个事情。”
“何玉芝对许……你哥哥不怎么在意，医生也看得出来。”
“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又有了足够的利益，我相信那医生知道该怎么做。”
盛居安的声音很平稳。
颜溪依旧咳嗽着，却又专心地听着。
听到他话语中间的停顿时，她愣了片刻。
只是一个称呼的变化，却给了她一种异样的感觉。
仿佛两个人的关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亲密了起来。
盛居安说话的时候，不急不躁。
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而表现出半点的不耐烦。
仿佛是在谈着自己家的事。
“比较麻烦的是颜维山那边。”
“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如今又因为你和我的关系，想要把你哥哥当筹码。”
“若没有什么事情，他必定不会同意，把那些事情交接给你。”
颜溪愣了片刻。
一时间，她没有明白盛居安在说什么。
然而不过片刻，她便听懂了。
而后本已慢慢退却的红色，再次卷土重来。
这一次，她甚至感觉到了自己脸上的温度。
灼灼的，都是难堪。
“你都知道……”
她的目光里出现一点闪躲。
一点隐秘的羞耻一闪而过。
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也没有说。
盛居安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他抬眼去看她。
她的脸红着，似乎十分尴尬。
“这不难猜。”
“之前为了那个项目，他甚至把你送到我面前……”
盛居安反应过来颜溪脸上的神色是为了什么，轻咳了两声，这样提醒着。
他说得有些隐晦，颜溪却立刻明白了。
一眨眼，睫毛上似有了一点水光，她愣愣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