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楼的主人需要进食,才能维持阴楼的运转。
“所以,阴楼实际上是有生命的,是吗?”我问道。
娟姨道:“是也不是!”
我不明白。
“阴楼原本只是一座供无家可归的亡魂歇息的废弃楼房,但是在时间足够久了之后,它就有了自己的魂魄,开始选择性地收留外面的流浪者……我们能够住在这栋楼里,都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娟姨的神色望向阳台外黑沉沉的荒野,眼神里流露出一抹沉沉的哀痛,“阴楼不要人性,但是却要人将新鲜的食物送进来……我们都不是无辜者。”
我心里震惊无比。
所以,在这栋楼里的所有住户,都当过阴楼的猎人!
包括娟姨!
“阴楼的魂魄足够强大之后,它就需要一具血肉躯体,所以就选择了一个足够和它匹配的猎物,藏在了负六楼。但是迄今为止,谁也不知道负六楼的那个躯体是什么?”娟姨的声音变得疲倦沙哑起来,“只要能够将负六楼的那个躯体杀死,就能够让阴楼恢复到最初没有意识的状态。”
“恢复了以后会怎么样?”阿杜问道,“和冥楼有什么关系?”
“钥匙就藏在没有意识的阴楼之中!但是它在拥有意识的时候,你们永远也无法找到那柄可以进入冥楼的钥匙。”
所以,我和阿杜就必须要下到负六楼杀死那个被阴楼豢养的躯体?
娟姨见我一幅怀疑的神色,不由自嘲道:“你真不想要参与此事,让阿杜送你出去也行,至少在清明街上,老蒲头还能保住清明街一段时间。”
“什么意思?”
“梦冢怎么会允许有秩序的街区出现?”娟姨冷笑道,“你的出现已经打乱了清明街上原有的混乱,老蒲头暂时会替你控制住,但是时间不会太长。”
我惊讶道:“你的意思,清明街还会陷入以前那样各自为战的混乱状态?”
“没错!”
“我能相信你吗?”我却盯着她问道。
“不能!”
娟姨冷笑道:“但你可以自己判断!”
我有些纠结。
到底要不要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呢?
我来阴楼的目的是要救出白丽娟,结果现在才知道她根本不在阴楼。
阿杜当初骗我过来的目的,应该只是他刚才口中所说的那个“她”……
我忽然就望向他:“我给你的一百万,是给了你的谁?她在这栋阴楼里吗?”
阿杜没吭声。
娟姨笑道:“事已至此,你就告诉她吧!”
阿杜这才有些犹豫道:“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果然是女人。
“在这里吗?”
“在!”
我冷笑道:“所以,你今天带我过来,是给她送钱来的?”
我忽然望向娟姨:“既然冥币在这里有用,在这里生存下去应该不会有太难啊。”
娟姨忽然就笑了,就好像听到了一个绝妙的笑话一样:“你真以为这个世界用得到冥币?”
我怔住了,又望向阿杜。
既然用不得,他干嘛要一百万?
“告诉她!”娟姨忽然有些生气地看着阿杜,“既然要利用人家,也得光明正大!”
阿杜有些迟疑道:“她脑子不好,还沉浸在以前的生活状态之中,总喜欢收集冥币,所以……”
我眼角狂抽。
刚才在来的路上,我还以为那些冥币可以有用呢?
我想了想,拿出我那柄制作得有些粗糙的长剑:“这个也是我烧下来的,应该有点用吧!”
娟姨笑了:“这就是你在这个世界的特殊性了!除了货币,你可以试试其他的东西,比如武器。这里的世界是没有秩序和规则的,是真正的弱肉强食!”
“食物呢?”我问。
“这就没办法了,因为这个世界唯一的食物就是血液!”娟姨道,“你就算带了正常的食物下来,终究还是会变成一团腐败的垃圾。”
我沉默了。
这里的世界太过可怕,人活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我们不求要活着,我们只想真正地死去!”娟姨面带哀色道。
真正的死去。
看到这个可怕的世界,连死去都是一种奢望。
“你也看到了这里的世界,我不觉得你是个冷漠的人。”娟姨看着我道,“余珊珊,你不是个冷血的人,你既然要救出白丽娟和你丈夫,也可以救出这里其他的人。”
我的心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不知不觉,我竟然就成了这个可怕世界的救世主了?
见我沉默下去,沙发上的孩子忽然又醒了,有些怯生生地看我们,但却没哭了。
娟姨从厨房的冰箱里,取出一瓶牛奶瓶,但是我却看到里面装着的是鲜红的血液。
孩子喝了几口鲜血之后,神色好像恢复了一些,又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看到这样的情形,我的心里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被连衣裙吞噬的不是他父亲,他只是个被那个屠夫抓来的诱饵……”娟姨轻轻地将一床破旧的毯子盖在了他身上。
我忽然感到了一种沉闷的压抑感,浑身难受极了。
“老蒲头是不是说过,没有黑蛇的存在,他只能撑三天?”娟姨忽然问道。
我点头道:“是!”
“那你就没有多少时间了!”娟姨看了我一眼,“第一个午夜已经过去了,凌晨很快就到来,你应该就要回去了吧!”
我拿出蒲先生的那只铜镜,又看了一眼手腕间的手表,已经四点四十八分了。
凌晨五点,我就要回到现实世界去了。
看到我手上的那柄铜镜时,娟姨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面色有些微微苦涩道:“他竟然将这只铜镜给了你了。”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她:“这只铜镜对您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特别就说不上了,只是用过而已。”她淡淡笑道,“既然他现在将这只铜镜给了你,想必就应该有特殊的用意。”
我手里捏着铜镜,望向娟姨:“您能借我一个房间用一用吗?”
娟姨示意了一下隔壁的一间小小的卧室:“去吧!”
我走进那间卧室,将房门关了起来,坐在了床沿上。
看着手表上的时间,我举起了铜镜。
凌晨五点的时候,铜镜里的影像出现了我在144号院子二楼的卧室景象,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