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相处一年多，当然也吵过架。
5.
但不管矛盾升级到什么地步，双方都未曾提过要分开。
这是第一次。
“我是认真的。”
我冷眼望着那扇被他踢坏的门锁。
“还有，请把维修费用结清。”
顾景深冷笑一声：“你怎么连这点气度都没有？”
“我现在还没有其他女人，要是我之后身边围绕着各种女人，你怎么受得了？”
哦，对。
他可是顾氏集团的太子爷。
以后身边自然少不了莺莺燕燕。
这些与我无关——
五天后，我就要离开了。
我不会，永远和他在一起。
我和顾景深不欢而散。
距离去南方，还有四天时间。
白芷凝出了车祸，被送进了医院。
“她当时是为了找我才出的车祸。”
“我得去看看她，你跟我一起去吧。”
顾景深按着额头，语气透着不耐：“你不愿意？”
他眼睛下方一片乌青。
看样子昨晚没有休息好。
看望？
我只觉得可笑。
“好。”
我毫不犹豫地答应。
但到了病房，开口就是：“我看你妈呢。”
白芷凝愣住，表情渐渐变得委屈。
顾景深急着上前安抚。
我转身就走。
却被他叫住。
“苏晚晴，你今天走出这个门，我们就真的结束了。”
我笑笑：“好啊。”
正合我意。
那时我们挤在狭小的出租屋里，说爱，说梦想。
五百多个日夜。
说不爱是假的。
我也曾渴望与他共度一生。
直到公司HR发来消息，说有个项目很适合我。
只不过工作地点在深圳。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
我自认为早就看透人心，实在没有信心维持异地恋。
所以，决定与顾景深分开了。
只是，内心深处仍有不舍。
才迟迟没有告诉他这件事。
现在这样，倒也清静，正好。
6.
还剩下三天。
我整理好行李，检查证件，办理新手机卡。
再把银行卡里的大部分存款转到新开的账户。
今天最后要处理的事，是将出租屋转租出去。
新承租人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孩。
她带着男友前来看房。
“姐姐，这些书架和娃娃你都不要了吗？”
她轻声询问，“看起来都是新买的呢。”
确实是前不久添置的。
原先那个书架太小，摆不下我的藏书。
我总是把书堆在地上。
顾景深主动买了新的。
他笑着说：“苏晚晴，你这是不是省钱省过头了？”
还打趣我是守财奴。
我佯装生气，把他推倒在地上。
地上没有铺地毯。
我们摔在上面，疼了好久。
浑身要散架般疼。
顾景深小心护着我的脑袋：“买一些软娃娃放在地上好不好。”
“好，听你的，我来买。”
他打趣道：“哇，小气鬼今天这么大方？”
“什么呀，这叫共同建设我们的小窝。”
我摸了摸娃娃，又可爱又软，真舒服。
“是新买的，也是真的不要了。”
我笑着解释，我要离开这座城市，这些都带不走。
干脆送给新租客。
女孩一脸惊喜，碰了碰身边的男友。
“真是太感谢姐姐了。”
“我们想租下这里，什么时候可以签约？”
“现在就行。”
签完合同，我们约好后天交接。
“姐姐，照片上这是你男朋友吗？”
她指着桌上我和顾景深的合影。
“你们看起来很相配呢。”
“他会和你一起去南方吗？”
我静默片刻。
“不会。”
从前不会，以后更不可能。
我将那张照片丢进垃圾桶。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拿起，解锁。
有新消息进来。
来自顾景深。
一张照片映入眼帘。
病房里，他正专注地削着苹果。
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
很快，又有一条新消息进来。
“偷来的人，终究不属于你。”
“你说是吗？”
我想了想，回：“他就是个混蛋。”
老实说，在一起时，顾景深对我很好。
只是从不让我碰他手机。
“我都跟你官宣了，屏保也是我们的合照。”
他轻捏我鼻尖，“这样还不够信任吗？”
不等我反驳，他在我唇上轻轻一吻。
“彼此相爱，互相尊重，好不好？”
我暗自觉得他说话太过文雅。
却默默认同了这番话。
没有信任的感情，又怎能长久？
可我没想到。
我们之间，从一开始。
就是场骗局。
顾景深不让我碰他手机。
白芷凝却能用它，给我发信息。
我把脸埋进娃娃里。
深吸一口气。
原来，这一天他都在医院里陪着白芷凝。
挺好。
倒计时两天。
今天大降温，很冷。
我裹紧睡衣，准备去超市买的生活用品。
然而。
刚走出单元门，一件外套披在我身上。
“穿这么少，也不怕着凉。”
7.
顾景深想摸摸我，指尖微颤。
不用再装纯了。
他浑身散发着纨绔子弟的张扬气息。
却笑着说我的表情，和从前一样自然。
仿佛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
“顾少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顾景深脸色一沉：“非要这么和我说话？”
好话赖话，都让他一个人说尽了。
那天在医院。
是谁说，一旦走出这扇门，就再无瓜葛？
“对不起，晚晴，你听我解释。”
“给白芷凝办派对，只是我们圈子的传统。”
我们这些人家里的生意合作都很紧密，办派对只是为了维系关系而已。
顾景深揉了揉太阳穴，神色愧疚：“晚晴，我在你面前才能卸下伪装，回到最单纯的时光。”
在朋友面前，是呼风唤雨的公子哥。
在你面前，却只是个刚毕业的纯情男孩。
没有背景，只会真诚付出。
“有时候，我真想和你一直这么过下去。”
“当你知道真相那刻，我慌了神。”
“一慌张，就露出了你不喜欢的一面。”
所以在我面前。
顾景深时而温柔贴心。
时而高高在上。
“但这两天我想通了。”
他直视着我，“我爱你，愿意为你改变一切。”
改掉傲慢，改掉伪装。
只做那个始终如一爱你的顾景深。
我没说话，伸手：“手机。”
顾景深愣了下，乖乖递过来：“怎么了？”
我点亮屏幕，看到他的锁屏壁纸已经换成了白芷凝的照片。
心里一阵刺痛。
良久。
顾景深低声说：“我不知道她发过信息给你。”
聊天记录一片空白。
可那张照片呢？
从我们的合照变成了她的自拍。
顾景深叹气，重新换回我们的合照。
“太荒唐了，我会和她说清楚的。”
“绝不会再有下次。”
顾景深小心打量我的神色，“晚晴，让我重新开始好吗？”
“我保证妥善解决。”
“我订了后天去三亚的机票。”
“能不能——”
8.
我笑着打断：“好啊。”
反正后天，我就走了。
至于他和白芷凝怎么解决，与我无关。
似乎没料到我这么好说话。
顾景深松了口气：“我送你回家。”
“这两天，把房子退了吧。”
“我那里很宽敞，别再挤这了。”
他拉住我的衣角，语气带着恳求。
“我的钱，就是你的钱。”
“我的家，也是你的家。”
从前的我，一定会为这番话心动不已。
现在却只觉得厌倦。
整整一天。
屏保的变化不可能逃过顾景深的眼睛——
他只是觉得，这不过是件小事罢了。
我懒得争辩：“好。”
反正还有两天。
我就要离开了。
上楼，转角。
身后传来清脆的女声。
“姐姐，这是给你的礼物。”
我猛地回头，顾景深也转身看向来人。
是即将入住的新房客。
“咦？”
女孩看到顾景深，愣住了：“姐姐，这不是姐夫吗？”
顾景深被这声姐夫叫得眉开眼笑。
他转向我投来疑惑的目光：“这是？”
女孩解释：“姐姐要把房子租给我们。”
“房子这么好，还留了这么多东西给我们。”
“想着送点礼物表示感谢。”
女孩笑得腼腆。
我心里一沉。
“租房？”
顾景深皱眉，“晚晴，你要搬家？”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要搬去哪？”
他连连追问。
女孩意识到说漏嘴，慌张地看我。
“姐姐，我——”
我轻声安慰：“别担心，我本来就打算告诉他的。”
顾景深表情紧张。
我垂下眼。
还有两天，就要走了。
不想再和他纠缠。
于是轻描淡写地说：“分手后，不想住这里了。”
顾景深明显放松下来。
“那正好，搬去我那住吧。”
“我帮你收拾。”
我拒绝：“不用，东西都整理完了。”
又对女孩说：“礼物我收下了。”
“谢谢你们特意来送，快回去吧。”
四目相对。
女孩也松了口气。
“吓坏我了，我还以为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姐姐，你们俩真的好般配。”
“照片上就很登对，现实更般配。”
她笑眯眯地拽男友袖子，“你说是不是？”
男孩害羞地点头：“对对对。”
“对了，姐姐。”
女孩好奇地问：“那你们会一起去南方吗？”
楼道昏暗狭窄，一阵沉默。
我心里一紧。
以为换工作的事瞒不住了。
却没想到，顾景深以为说的是三亚。
他笑着说：“会的。”
女孩还要说什么，男友察觉不对。
匆忙拉她告别。
顾景深盘算着让我今晚就搬去同住。
我说累了。
“那就等从三亚回来吧。”
他依依不舍地站在门外，还约我晚上吃饭。
9.
“晚晴，要是还生气，就骂我两句出出气。”
“别这样冷着我，好不好？”
看着他憔悴的样子，我攥紧了手。
心里还是隐隐作痛。
毕竟在一起一年多，感情哪有说放下就放下。
但我知道，时间会治愈一切。
再忍一忍，就好了。
到了晚上，我架不住他的软磨硬泡，答应一起吃饭。
可他没说，还约了别人。
火锅店里热气腾腾，我们坐在包间里。
对面，居然是他妈妈。
记得他说过，阿姨今年五十出头。
保养得宜，看起来气质优雅。
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你就是晚晴吧？”
我心里一紧。
看过太多都市剧的我很清楚。
这种豪门阔太太，最是难对付。
我还是礼貌地回应：“阿姨好。”
没想到，她立刻笑开了。
“这臭小子，把你们的事都跟我说了。”
她瞪了儿子一眼，“哪有这么做事的？”
她说，都是儿子不对，我要打要骂，要分手。
她都支持。
顾景深急了：“妈，你怎么不帮我说话？”
那天晚上，阿姨跟我聊了很多。
说起她和顾父的故事，从小就青梅竹马。
两家门当户对，感情深厚。
只是后来顾父遇到了别人。
一声不响地抛下母子俩出国了。
听到这往事，顾景深脸色瞬间煞白。
“我太了解这孩子了。”
阿姨叹气，“他骗你，大概也是因为这个阴影吧。”
“不管什么原因，”
顾景深咬着唇，“错了就是错了。”
“晚晴，从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很特别。”
“能不能给我个机会，重新开始？”
距离去南方，只剩一天了。
昨晚。
他说完这些，我没有回应。
包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阿姨说，感情的事让我们自己解决。
她吃好了，就先走了。
临走给了我一份礼物。
一条闪亮的红宝石项链。
太贵重了，我不敢收。
顾景深只好先替我保管。
他非要带我去挑选一件礼物。
我推脱不过，跟着他逛商场。
突然间，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10.
白芷凝。
她穿着辣妹风短裙，妆容精致。
看到顾景深的瞬间，眼泪就掉下来了。
我真心觉得，她该去演偶像剧女主角。
“沈宇说，你要和她去三亚，是真的吗？”
购物中心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顾景深下意识地看向我。
我笑了笑，假装没听见。
“我说过很多遍了，我对你没感觉，真的没感觉。”
“你到底要我说几次才明白？”
顾景深揉着太阳穴，语气烦躁：“能不能别闹了？”
谁也没想到，白芷凝会突然冲向商场顶楼。
她站在护栏边缘，泪流满面。
脚下就是中庭的水晶吊灯。
顾景深立即冲上前去。
白芷凝却凄然一笑，作势要跳下去。
换位思考，白芷凝也很可怜。
一直以为两情相悦的竹马，背着她有了新欢。
明明前一天，他还豪掷一大笔钱给她办派对。
可转眼间，一切都变了。
保安很快赶到。
顾景深表情冷漠，手却在微微发抖。
明显，也很担心。
我轻声说：“去吧。”
这一切的发生，和他都有关系。
顾景深抱了抱我，身上还有早晨喷的香水味。
“晚晴，你等我。”
“今晚过后，一切就结束了。”
确实该结束了。
导购拿出一个包包，限量款，价值不菲。
“小姐，您男朋友呢？”
我笑着摇头：“不用了。”
差点又心软了呢。
回到家，我把手机卡掰断，扔进垃圾桶。
为了赶明早的高铁，我在车站附近开了房间。
拖着行李箱，叫了辆出租车去酒店。
窗外的街景飞速后退。
我摸了摸胸口。
不难过，也不痛了。
再见，北方。
再见了，顾景深。
深圳的冬天，空气里都是暖意。
椰子树随风摇曳，绿意盎然。
适应新工作比想象中容易。
我顺利入职新公司，很快就能独立负责项目。
跟着前辈学习，半年后，逐渐得心应手。
又过一年，我也成了别人的导师。
同事打趣道：“你真是够狠的，说走就走，抛下一切来南方。”
我笑了笑：“北方已经没有值得留恋的人了。”
听我这么说，同事们都沉默了。
“别这样看我，我现在过得很好。”
工资足够养活自己，存款也在增长。
未来啊，我一定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我不知道，我离开的那天，顾景深去我住处寻找过。
他当着白芷凝父母的面。
宣布彻底断绝和白芷凝的往来。
为此，顾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第二天一早。
顾景深匆匆赶到出租屋。
11.
却不知道，半小时前，我已经坐上开往深圳的高铁。
房间没有关，他紧张地进去。
他想说：“晚晴，一切都解决好了。”
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在一起了。
然而。
门后站着的，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女孩一脸诧异：“姐夫，你不是和姐姐去南方了吗？”
顾景深的表情瞬间凝固。
震惊，不安，急促的呼吸。
他紧紧抓住那女孩的肩膀，声音发颤：“她去哪儿了？”
“不是说后天才去三亚玩吗，她现在在哪里？”
可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具体去向。
女孩也答不上来。
微信、电话，全都石沉大海。
杳无音讯。
手机摔得稀碎。
直到天亮。
顾景深瘫坐在狭小昏暗的楼道里，低着头，双手掩面。
从背到肩，止不住颤抖。
泪水滴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
晕染出一片暗色。
终于记起来了。
去酒吧找白芷凝的那个夜晚。
不知为何，他翻来覆去，睡得很不安稳。
半梦半醒间，听见自己说对不起。
除此之外，还有一声叹息。
“还有七天。”
原来，他以为道歉就能重归于好。
她却在心底默数着，离别的倒计时。
我从未想过，这辈子还能再遇见顾景深。
那是两年后，深圳的冬天。
公司新来了员工。
12.
主管却愁眉不展，连连叹气。
我和同事陈明远都笑了，忙问怎么回事。
主管说，这次来的是个麻烦，关系户，这人太难管教了。
她抬眼看向我们：“你俩谁来带新人？”
关系户，男的。
我立刻往后退：“还是你来吧。”
“我怕人家爱上我无法自拔。”
身后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苏晚晴。”
我停下话头，转身。
是顾景深。
这一天起，他成了我们部门的新同事。
在他第七次搞错数据，第二十次忘记备份的时候。
我终于对他说了第一句话：“你辞职吧。”
“你终于理我了。”
顾景深眼眶发红：“晚晴，你原谅我了吗？”
他说，他说到做到，早就和白芷凝断了联系。
可这哪里是白芷凝的问题呢？
从小一起长大，成年后还要举办生日会，深夜去酒吧找她。
换我，我也会心动。
我摇摇头：“你能问这种话，就是还不懂我。”
他伸手想拽住我的衣角。
可陈明远及时挡在了我们中间。
顾景深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是因为他？”
为了陈明远？
哪跟哪啊。
我轻声一笑：“这件事与任何人都无关。”
“顾景深，我就是受不了欺骗，你明白吗？”
他骗过我。
我再也没法相信他了。
我承认，离开时，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
但我不想变成一个整天怀疑他是否爱我的疯子。
“你太差劲了，什么都做不好，别再来祸害我们部门了。”
我特别诚恳地问：“别让我讨厌你，好吗？”
顾景深突然来了，又突然走了。
部门里其他人都不明白。
我却松了口气。
陈明远垂下眼帘，仔细看，他的眼睫微微颤动。
表情却很平静。
“他就是你说的，那个装纯的前男友？”
我点头。
时值寒冬，窗外细雨绵绵，一片湿冷。
风裹着寒意，从窗缝钻进来。
我冷得直搓手。
陈明远上前关紧窗户，轻声问话顺着最后一丝风。
送入我耳中。
“能不能，考虑考虑我？”
我愣了愣。
陈明远转过身，耳朵被冻得发红。
他抿着嘴，眼中满是紧张与期待。
对他心动吗？
朝夕相处，或许有一点吧。
我依然摇头：“不。”
前程似锦，未来可期。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阻碍我的道路。
我要活出人生精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