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个月,蒋小瑛从外面回来,一进店门口便惊呆了,只见母亲正在给一个女孩量体裁衣,那女孩站在镜子前,身姿窈窕,面容恬静,母亲用软尺环绕她的身体,尺带轻抚过她的腰身,女孩微微笑着,时不时地照照镜子,又看看陪伴她的高大的男人,那眼睛明媚迷人,声音都很悦耳:“咱们要简约的,不要那种复杂的装饰,好不好?”
背对着蒋小瑛的男人点点头:“当然了!这个听你的!”
蒋小瑛站在门口有点恍惚,如梦方醒!愤恨,绝望,果然是自己配不上他!原来被这个男人甩得这么利落这么干净!
母亲首先发现了她,担忧的神色一闪而过,目光变得慈爱又坚定。那个男人也转过身来,正是白浪。
白浪倒是镇定自若,凝视着蒋小瑛微微地摇摇头,撇一下嘴,马上又恢复常态,把蒋小瑛介绍给黎姿,说这是他遇到的最好的裁缝,把黎姿也介绍给蒋小瑛,说这是他的未婚妻。蒋小瑛敷衍地打个招呼,心里翻江倒海。
白浪借口抽个烟,站到柜台外面。蒋小瑛在柜台里面,给白浪开票,用那种奇怪的语气说道:“祝贺你呀,新郎官!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没想到白浪摇头苦笑,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她,压低了嗓音,漠然说道:“那不是婚礼,是……葬礼,你懂得!”
其实,蒋小瑛似懂非懂,只是听了这话心里多了些安慰,她把开好的票递给白浪。白浪瞄一眼在里面选布料的黎姿,看看柜台上有一个衣服的吊牌,轻轻捏了一下蒋小瑛的手,又从她手里抽出那支笔,在吊牌上写下几个字: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能感觉到快乐。
蒋小瑛眼眶瞬间湿润了,把那个吊牌紧紧地抓在手里,捂在胸口。
“老公!你来看这种料子怎么样!”黎姿的声音传来。
夜已深,蒋小瑛还在赶工,再有两天就是白浪和黎姿的婚礼,那大红锦缎的新娘礼服就铺展在眼前,上面凤凰、牡丹,图案精致亮眼,满眼的幸福和吉祥。蒋小瑛正在给这衣服做盘扣,最耗工夫的精细活儿。她瞅着这礼服发呆,曾日日夜夜地想着自己穿上它会是什么样子,自己和白浪站在镜框里是什么感觉,尽管婚姻被白浪描绘成坟墓,她还是想进去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一想到那个女人会和他上床、会让他神魂颠倒,会让他像个野兽一般吼叫,会让他瘫软在自己身上,让野兽变成奴隶…… 蒋小瑛心如刀割,不敢再往下想,恨不能把这新娘礼服都剪个乱七八糟,去她妈的,一起毁灭吧!
突然肚子一阵剧痛,蒋小瑛从幻想中醒来,是来月经了。刹那间,她闪过一个念头,情不自禁地笑了,难得的属于复仇女孩的坏笑,她的恨意终于找到了出口,她把缝盘扣的红线沾上了自己的经血,红上红!她忽然动力十足,飞针走线,一气呵成,那针脚密密匝匝,把那几个盘扣缝得服服贴贴,完美!非常完美!真是老天有眼!就当作一个诅咒吧!祝你们好运!哼!
蒋小瑛居然收到了白浪正式的请帖,那根用经血浸染过的红线会不会灵验?出于这种奇怪的好奇心,她竟然真的去了。整个婚礼她都盼望着发生点什么事,新娘冷不丁栽个跟头、崴个脚、那大厅的吊灯突然掉下来啥的,可惜都没有,多少有一点失望,自己想想也觉得可笑。不过,她注意到一个人,一个二十多岁文质彬彬的男子,看起来温文尔雅,但是眼神总是有那么一种挥之不去的阴郁,而且他好像总在回避着那些热闹的人。那个男子就是梦相远。
另外,那场婚礼唯一让她感觉安慰的是,白浪把她介绍给乐团的朋友,也介绍给那些所谓的社会名流,这让她大开眼界,自己不过是个小裁缝而已,平时哪有机会和这些人打交道呢。再后来她越发的感激,这一趟真没白来,因为从那之后,乐团的演出服,团体的、个人的都来找她,那些社会名流也时不时地来光顾。时间不长,她的裁缝店就搬到了音乐厅附近,一个敞亮的临街房,正规的店铺,就有了青城第一服装定制品牌——青城瑛裁。
和黎姿结婚后没几个月,白浪又躺在蒋小瑛的怀里了,他带着几分醉意向她倾诉:“我就说过,我没办法有稳定的关系,那真是我的噩梦,噩梦啊……对我来说那就是地狱,地狱中的地狱。”
白浪把他的婚姻说成是父命难违、都是母亲逼婚,都是自己一时脆弱、糊涂,一副可怜无助的样子,一头发情的野兽彷佛变成了一只受伤的小羊羔。说着话,白浪把头靠在蒋小瑛的胸口,像个无助的孩子,饱含深情地说:“你才是我真心爱的人,没人可以取代……”
白浪的婚姻真的成了坟墓?是不是那根染过经血的红线真的成了诅咒?不管怎么说,蒋小瑛的心里还是平衡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