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的夏夜,乐团成员三十多人围着篝火欢叫着,梅兰穿着吊带碎花小短裙,光着脚,热情奔放的舞蹈引得尖叫声连连,裙摆在晚风中荡漾,连女生都要咽口水了。
梦相远静静地看着梅兰,有欣赏,有怅惘,还有几分莫名的哀伤,多么美妙的女子!他彷佛闻到了青春的香味,如果在我青春的年纪遇到她该多好!可如今……哦,其实我遇到过……梦相远忽然又想起黎姿,有一种说不出的痛,黎姿也曾如此的青春逼人,而嫁给白浪之后眨眼间已经五年多,如今的黎姿他已不忍相见。年华似水流走,欢爱宛如烟云,多少繁花,都在凄风冷雨中凋零。如今啊如今,如今的梦相远最无可奈何就是“如今”二字。
梅兰时不时地向梦相远招手,梦相远笑着连连摆手,后来梅兰硬把他拉上来,把他的一只手放自己腰上,带他一起跳舞。梦相远跟着梅兰生硬地扭了几下,还是尴尬地摆摆手回去安心地做个旁观者。
一曲罢了。梅兰提议:“嗨!嗨!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咱们得来点深情的啦!请我师父闪亮登场!先说好了,不准拉小提琴啊!今天得来个大家没听过没见过的!”
众人一听,都跟着起哄。
“好吧,我忽然冒出来几句词,给大家哼一下吧”,梦相远扫了大家一眼,从另一个人那里拿来吉他,拨弄了几下,试试音,人们安静下来。
梦相远微微笑着,看了一眼梅兰,弹起吉他,轻轻哼唱:
Dalala dalala ayiyayiya
Dalala dalala ayiyayiya
哪里的四季永远芬芳?哪里的天空永远晴朗?
哪里的人们永远欢笑?哪里的爱情没有忧伤?
梅兰又跟着梦相远的吟唱跳起舞来,这一次是深情款款、摇曳生姿。一曲唱完,人们又跟着起哄了,梅兰一双火辣辣的眼睛望着梦相远,像是有话要说。
这个激情之夜,乐团的成员们唱的唱跳的跳、喝的喝玩的玩,各自快活。梅兰悄悄地拉一拉梦相远的衣角,向远处走去。
远处,有人在向这边走来,好像隔着重重迷雾。
临近海边的小亭子的一角,梅兰倚着柱子,故意扭过头去,背对着那个人,静静地等着那个人的到来,晚风有些迫不及待,撩起她的长发,她连忙把额前吹散的头发理一理,偷望一眼那个越来越清晰的人,压抑着内心的波澜。
那就是梅兰暗恋许久的男人,她曾在心底无数次闪过这个念头:如果能和这样一个男人在一起那该多好啊,如果不能……嗨,管他呢,爱就爱了,爱了再说!
这个梦相远,是一位音乐家和小提琴演奏家,和梅兰同在青城交响乐团,是这个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而梅兰则是新来的小提琴手,也是他带的学生。梦相远的才华令她折服,他的敦厚及君子之风也令人尊敬,而真正迷上梅兰的则是他骨子里那种纯粹、忧郁,像一个忧郁的隐士。
梦相远离梅兰越来越近了,面容消瘦而清俊,头发在海风中凌乱,他下意识地看看左右,好像有人盯着自己似的,夏日海边的夜晚格外清爽,偶尔还有三三两两的年轻人拿着手电筒在沙滩上找什么东西,也许是贝壳什么的吧。他看到了不远处亭子里背对自己的梅兰,脚步却越来越迟疑。
梅兰偷瞄一眼梦相远,不禁暗笑,一扭身离开了亭子,拎着鞋子,踩着潮水刚刚亲吻过的沙滩,向不远处的巨石走去。梦相远刚刚来到亭子这里,又不得不尾随着。
终于,梅兰登上那椭圆形的墨色的巨石,像美人鱼那样坐在巨石的边缘,依然背对着梦相远——我就看你怎么开口。梅兰暗暗地较劲,又为自己的小心机而得意。
梦相远终于跟过来,站到巨石上,咽了口唾沫,又清清嗓子,小心地说道:“梅兰,我……我这次来是想跟你说……”
“听不见”!梅兰头也不回。梦相远又凑近了几步,说道:“我是想说……”
“不想听”!梅兰坚决打断他。
“你知道……”
“我知道什么?”
“呃……我是说,我们……”
“我不听我不听!你再说我就跳下去!”说着话,梅兰起身作势要跳。梦相远连忙赶过来抓住她的胳膊,看她是在成心吓唬自己,又马上松开了,着急又尴尬,一时无语。
梅兰瞥一眼梦相远,在巨石的边缘坐下来,双臂抱着膝盖,不再理会他。
“呃……”梦相远故意看看表,说道:“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你走你的,我爱我的,和你有什么相干?”梅兰瞥了梦相远一眼,看他实在是木讷,算了不折腾他了,翻了他一眼,说道:“你就不能坐下来讲话吗?”
“哦”,梦相远终于小心地坐到梅兰身边,和梅兰的肩头仍然保持着一拳的距离,眼睛依然望着大海的尽头。梅兰暗笑,凑过去挽住他的胳膊,发现他只是象征性地躲了一下,那双眼睛仍然不敢看她,不安地望着大海。
梅兰靠在梦相远的肩头,长发被晚风吹起,时不时地撩过梦相远的面颊,梦相远感觉有点儿痒,那种热辣辣的幸福的痒,连胸口都时不时的像过电一样麻酥酥的。
梅兰自己却装出一副茫然望向天空。梦相远忽然扭头看着梅兰,梅兰再看他时,他又扭过头去望向大海的尽头,明明已经闻到了她的气息……他们好似互相期盼着,蠢蠢欲动,又小心翼翼,保留着最后一分矜持,不敢越雷池半步。
“你说,世界上最无聊的事是什么?”梅兰俏皮的眼睛盯着他,要他猜一个谜,好打开他的心门。
“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梦相远沉默良久,才说出这句深思熟虑的话。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呢?”
“爱上一个不敢爱的人”,梦相远望着海潮涨涌,声音好像只有自己能听到。一阵风吹来,他又避开梅兰热烈的目光。
“那个不敢爱的人是谁呢?”梅兰装作好奇地追问。
梦相远又陷入沉默。
“哎呀,我不要你那么认真!”看着梦相远那么认真思考的样子,梅兰不禁轻笑一声,感觉这个男人又多了几分可爱,她想着那个不敢爱的人当然是自己了,又大着胆子,俏皮地问了一句:“是不是黎姿?”
“哦,不是,当然不是”,梦相远突然有点慌:“只是对她有些担心……呃,她是个好女人……也是一个无法脱俗的女人。”
“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了”,梅兰贴近他的耳朵:“你是不是正在害怕爱会给你带来灾难?你的爱带着枷锁,看什么都是牢笼。”
“我……”梦相远避开梅兰的目光,望着大海的尽头,眉头微皱,无限惆怅。
梅兰俏皮地伸手把他脑袋扳过来,又把他的眼皮撑开,凑上去,鼻尖都要碰到一起了,盯着他的两眼,看到他瞳孔里面的微光。此时的梦相远竟然无力躲闪,本来想好的这次来是要快刀斩乱麻。
“那个人是我吗?你不敢爱的那个”,梅兰轻轻柔柔地诉说,眼里却喷出火来,像是要将这个男人融化。
梦相远想要躲避这炽热的目光。梅兰双手揽住他的头,定定地望着他那忧郁的眼睛:“你是不是正在害怕爱会给你带来灾难?你的爱和思想都带着枷锁,看什么都是牢笼。我爱你,我没有枷锁,我看什么都是你!”
“你知道我在笼子里。”梦相远说着貌似拒绝的话,手却情不自禁搭在梅兰的腰上。
“没关系啊,你出不来,我可以进去!或者……你不用出来,就做我的笼中鸟吧,你渴的时候我给你水喝,你饿的时候我喂你饭吃,你冷了我就做你的小火炉,烤死你……”梅兰突然笑嘻嘻的,像在欣赏,又像在逗弄一只娇羞的小鸟。
梦相远未及应答,梅兰已经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拥抱着他,温热的唇已经黏住他游移不定的灵魂,忘情热吻。梅兰不想让这个男人说着那些忧郁丧气的话了,她要让他复活,要让鸟儿飞向高天。
“那边有人”,梦相远轻声说道。
“有人才好”,梅兰瞄了一眼远处打着手电筒找贝壳的几个年轻人,眼里闪着光芒:“我要让全世界都看到!梦……”
梅兰刚扯开嗓子喊出“梦”这个字,梦相远连忙把她的嘴捂住。梅兰挣脱开,畅快地笑了,情不自禁地说道:“我爱你!这块巨石为证!海枯石烂!”
梅兰又送上热吻,两具饱满热烈的身体,两个不被世俗理解、压抑已久的灵魂,终于擦出火花,燃起熊熊烈火,吞噬着所有的理智和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