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白浪办公室门口,阿离小心地敲敲门,没反应,迟疑了一下再敲门,还是没反应,正要用力地敲,突然临近的一扇门打开,门把手上“非请勿入”的牌子还在摇晃,白浪站在门口向她招手:“来!这边!”
阿离进了门,发现这是一间休息室,和旁边的办公室通着。白浪示意阿离坐下,房间里只有一个座位,正对着化妆台,阿离拘谨地坐过去,看到镜子里白浪在身后。
白浪静静地凝视着阿离,伸出手遮挡住阿离的上半截面部,许久才开口说话:“你的面具呢,怎么不戴上?”
面具?阿离心里一惊,这个白浪显然已经知道自己在寻梦伊甸园做侍梦人了,在那次梦境中曾把他残忍地阉割过……阿离像是招认了,犹疑着,拿出那个紫粉色百花型面具。
白浪微微笑着给阿离把面具戴上,打量着阿离,问道:“你干嘛这样隐藏自己,是要找什么人吗?”
阿离有点慌,不知如何回答,感觉白浪已经知道了很多关于自己的事,幸好有面具的遮掩。
白浪轻声说道:“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你知道吗?你刚进乐团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没想到啊没想到……”
阿离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什么都知道了?那为什么……阿离更加迷惑,试探着问了一句:“你认识我妈妈?”
话刚出口,阿离便觉得这问话显得很多余。白浪长叹一声,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某个小城的乐团里,有一位很迷人的笛子手,她爱上了乐团的指挥家,但是指挥家有个精神病妻子,这个指挥家备受折磨,把这位笛子手当作他逃避家庭的港湾,当作生命的救赎。有一天,指挥家终于杀死了他的妻子,不不不!不是!是他的妻子精神病发作走丢了……”
阿离定定地望着镜子里的白浪,眼见他变得激动起来,眼神中惶恐乍现,又强作镇定。白浪又继续说道:“正当这个时候,那位笛子手告诉指挥家怀上了他的孩子,呵呵!怀上了他的孩子……指挥家终于明白她想要什么了,可是她竟然怀上了他的孩子!真绝!”
白浪一阵惨笑,令人毛骨悚然,又悲戚地说:“指挥家拒绝了……这位笛子手便失踪了。”
阿离的心好似要跳出来,忍不住问他:“那位笛子手她以孩子要挟指挥家?”
白浪没理阿离,陷在深深的回忆里,只是自顾自地说话:“那时候,指挥家创作了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作品,就是《至爱》,人们都觉得那是献给他妻子的,只有她知道那是献给她的,她消失了二十年,这曲子演奏了二十年……指挥家爱笛子手,爱得死去活来,可是……”
白浪长叹一声,凝视着镜子中的阿离,一副异常深情而悲戚的样子,问你:“你妈妈……她去世了?”
这个人好像什么都知道了,阿离克制着内心的恐惧和不安,闭口不言,母亲下落不明,的确不知是死是活。白浪又问道:“她到死都没告诉你你父亲是谁吗?”
阿离凝视着镜子里的白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默默地摇着头,说不清是母亲没说清楚还是不希望眼前的这个人就是父亲。她只记得小时候母亲口中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高大如君王、深情如诗人,而母亲的遗书中却告诉她父亲是个恶魔,让她抹去他的痕迹。
白浪又在追问:“你是要找你的父亲吗?找他究竟要做什么?”
阿离心里更加慌乱,不知该如何回答。白浪又在笑了,扭曲的五官拉扯着一种怪异的笑:“当年,你的母亲以肚子里的你作为筹码要挟我,而现在,你那骨灰盒里的母亲又成了你的筹码,你是要走你母亲的老路吗?说吧,你想要什么?”
果然是禽兽!冷血恶魔!这话令阿离感到巨大的屈辱,此时忽然觉察到,白浪的两只手已经搭在自己肩上,手上那枚金戒指像是闪闪发光的魔戒映入眼睛,这魔戒上印着那个精巧的图案——一支指挥棒挑着一个音符。这图案像一道咒语令阿离愤恨交加,那图案和母亲身上的纹身一模一样!不要再犹豫了!要找的那个恶魔就站在自己背后!
阿离不由得呼吸急促起来,忽然,肩带滑落了。说不清是出于警戒还是恐惧,阿离腾得跳起来,转身直面白浪,那把匕首已经握在手里。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阿离痛下狠心,匕首划向白浪的脖子。白浪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闪身一躲,一抬手臂挡了一下,死死攥住阿离的胳膊,又用力一拧,把阿离摁在化妆台上,匕首也掉落在地。
终于,阿离绝望地停止了挣扎,悲愤的泪水夺眶而出,没想到自己如此的不堪一击。
“我知道你是来讨债的,我真想让你做个讨债鬼!但是啊,这音乐会也是献给你母亲的,你就做一次你的母亲吧!”白浪狞笑着,腾出一只手,摸出两粒暗绿色的胶囊塞进阿离嘴里,强行让她服下,凑到她耳边,说道:“从现在起,你就是罗素,我最听话的罗素,我的女人,我的宝贝……我的天使,今天的音乐会就是我奉献给你的祭品!”
阿离像听咒语一样,有一种眩晕正在升腾,她极力控制着,咬住自己的舌头,尽力保持清醒,突然她感觉到白浪的手松了,大吼一声,拼尽最后一点力气,一拧身甩手抽了白浪一巴掌,趁他还没醒过味儿来,夺路而逃。
阿离逃出白浪的休息室,迎面撞到梅兰怀里,一下子浑身瘫软,这时白羽也来了。阿离情绪失控,焦躁不安,嘴里反复地说着些胡话:“妈!妈!我碰见他了!碰见他了……指挥棒,指挥棒……不要!不要这样…… 妈!妈!救我!救我……”
听听白浪的房间毫无动静,梅兰、白羽二人忙架起阿离向梅兰的化妆间走去。一位保洁大姐远远地看着这一幕,面色凝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晃悠的朱笠也看到了,料定阿离没能成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来到梅兰的休息室,阿离还在迷乱之中,嘴里说胡话,白羽拿出镇静剂让她服下,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安抚她,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原来白浪在音乐会前拿女乐手当“祭品”的事并不虚假,不禁忿恨交加,心如刀割。看阿离渐渐安静下来,昏昏睡去,白羽将她轻轻地放到躺椅上,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盖上,就要往外走。
“钢琴师,一会儿音乐会钢琴师怎么办?”梅兰有点着急。白羽听了,只是默默地摇摇头便出去了。忽然,一个人进来,梅兰眼前一亮,原来是梦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