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露出鱼肚白时,赵斐就带着一群人迎着晨曦而来。
“县主,今儿红薯成熟了,赵某想请县主与我等一起收获红薯。”赵斐笑道。
“恭喜赵大人,终于得偿所愿。”江禾曦自然不会拒绝,笑盈盈祝贺道。
一群人于是浩浩荡荡往红薯地走去。
清爽的早秋微风轻轻拂过翠绿的红薯苗,扬起一角角各色官袍的衣摆,更是映衬得儒雅男子脸上的笑容越发清雅。
“你们都给我小心一点,不要挖坏了,这可是宝物,都不许用锄头!用手挖!”赵斐心疼地捧起一个被锄头锄坏一个角的红薯,气呼呼地瞪着眼前忐忑不安的随从官员。
“大人,下官知错了,以后一定小心。”随从官员小心翼翼地陪笑道。
江禾曦原本想说不必如此谨慎,但转念一想赵斐这些日子以来对红薯可谓是呵护备至的态度,决定还是不出声比较好,认命地按照他的要求帮忙挖起红薯来。
“县主,你不用动手,免得弄脏了你的手,让我们来就行了。”赵斐一看江禾曦居然上手了,忙劝阻着。
江禾曦一边埋头苦干一边无所谓道:“没事,我平时在家里也干农活,挖几个红薯不算什么。”
闻言,赵斐也知道江禾曦不是弱女子,只得压下心中的歉意,也继续帮忙挖红薯去了。
一群人忙活一个多时辰后,终于把将近一亩地的红薯给徒手挖完了。
看着眼前推成小山般的饱满红薯,赵斐一群人咧开了嘴,笑道眉眼弯弯,脸色激动得涨红。
“快,拿秤来!秤一下总共有多少石。”赵斐迫不及待催促道,那急不可耐的样子简直恨不得直接上手。
随从官员知道他的着急,也不磨叽,几人赶紧开始秤重大计。
几盏茶功夫过后。
“大人,红薯总共收获五十石!一亩五十石!”随从官员激动得口齿不清,紧紧抓住一旁仍处怔愣中的官员的手。
赵斐一听,直接呆傻了,片刻后抚掌大笑不止,半点没有往日的斯文俊秀,活脱脱像一个豪赌后狂赢的赌徒,疯了一般。
“县主,你听到了吗?五十石!整整五十石!哈哈哈!”赵斐拽着江禾曦的手臂激动得双手颤抖,发丝都在飞扬。
“我听到了,恭喜赵大人,这段日子的辛苦劳作没有白费,这是上天庇护我大盛。”江禾曦也没想到他们居然收获这么好,看来赵斐等人这将近一个月的精心侍弄确实别有成效。
“县主过奖了,你的功劳才是最大的,我们只不过是后人乘凉罢了。”冷静下来的赵斐笑吟吟地看着江禾曦,谦虚地摆了摆手。
“这是我们大伙的功劳,赵大人不必客气了。”江禾曦懒得再攀扯下去,干脆朝众人莞尔一笑。
“没错,这是我们大家的功劳!我一定会向陛下秉明实情,决不独揽功劳!诸位跟着我来荆州这段时间也辛苦了,大家都是有功之臣!”赵斐也明白最近他实在是把工部一群官员搞得苦不堪言,认真保证着。
一群小官员闻言大喜,倒是愈发高兴起来。
“赵大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你们什么时候回去?”江禾曦想到书中赵絮的结局,不由得试探道。
“我们三天后应该就会出发了,已经出来一个多月了,想必陛下已经焦灼不已,我们还是早点回去为好。”
“那到时候我去送送你们怎么样?不知我可有这等荣幸?”江禾曦内心一喜,笑盈盈道。
“自然可以,赵某提前多谢江姑娘了。”赵斐一听越发开怀,忙不迭开口道。
“那就说好了,赵大人要是以后有什么疑惑,尽管写信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江禾曦想到什么,忙补充一句。
赵斐立马开口道:“那赵某就不客气了,陛下想必不久就会在大盛推广种植红薯,如今土豆和玉米已经种下了,就等着我们工部培育出更多的种子。”
“那就好,也不负赵大人殚精竭虑为百姓考虑,日后百姓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江禾曦经过和赵斐这些日子的相处,也明白他的仕途愿景,不禁十分敬佩他。
“县主折煞我也,赵某不过是一介书生,为大盛尽些绵薄之力罢了,这天下还是要有无数有识之士建设方可。”赵斐感慨道。
闻言,江禾曦沉默了片刻,但笑不语。
“好了,我们也该告辞了,这段日子叨唠县主了。”赵斐鞠手行礼致谢,俊雅的面孔皆是笑意。
“赵大人快别为难我了,如此客气做什么?”江禾曦急急忙忙避开他的礼节,眉头微蹙。
赵斐微微一笑,一看随从官员们已经把红薯全部装上马车了,与江禾曦低声告别。
直到看不见他们一群人的身影,江禾曦方才慢悠悠地往家方向走去。
“江姑娘,那群官老爷走了?”特意走过来八卦的老妇人开口道。
“是啊。”江禾曦笑着点了点头。
一旁的老大爷扯了扯老伴的衣袖,轻咳一声。
老妇人没好气地甩了甩袖子,瞪了他一眼,惹得老大爷讪讪一笑。
一看他安分下来了,老妇人才笑道:“我听说这红薯是个好东西,那么小的一块地就收了几大满当当的车子,可真是了不得啊!”
“对啊!江姑娘,这红薯是你种出来的,还有没有种子,我也想种种!”一个妇人大声喊道。
“江姑娘,大伙儿可是一个村子的,你可不能藏私,好东西要拿出来分享啊!”方婆子阴阳怪气道。
闻言,原先的老妇人不乐意了,恶狠狠地瞪着方婆子道:“方婆子你少嘴碎!李水仙跑了搞得你家大郎名声不好关江姑娘什么事?你要是再这样恶心吧啦的,老娘撕烂你的嘴!”
江禾曦懒得和方婆子攀扯,直接开口道:“李婆婆,别生气,这红薯是要献给皇上的,日后皇上会派人种植多一些种子,到时候才会发派到大盛各地。”
“大家也是种地的老把式了,自然知道这种子难得,还要花多一些时日才可以让大家都种上好东西。”
“那是自然,我们就等着好了。”李爷爷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应和道。
李婆婆撇了撇嘴,睨了李爷爷一眼,调侃道:“如今怎么觉得有道理了?也不知道方才是谁拉着我死命要问的?”
“你!我懒得跟你说!”李爷爷脸庞瞬间红了,不好意思地瞟了江禾曦一眼,一看到江禾曦笑意盈盈的样子,气急败坏地落荒而逃了。
这下子,众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方婆子也趁机逃之夭夭了,生怕李婆婆找她算账。
李婆婆好气又好笑,也没管李爷爷的别扭心思,转而拉着江禾曦的手八卦道:“我家那旁边不是你们酒坊的宿舍来着,我刚才看到你们酒坊的郑小山扶着他老娘过来住了,你真要出银子给他们建房子?”
江禾曦当做没看见众人竖起耳朵的好奇模样,微微一笑,耐心解释道:“没错,我日后想种一些东西,这不是缺人手吗?”
“索性酒坊里的工人们家里也不富裕,我们村子人丁又太少,还不如把她们接过来,以后日子也好过些。”
“再加上我们酒坊的工人向来卖力干活,我也不能剥削他们,这也是大家努力干活的奖励。”
“你啊!就是心太好了!兰花那孩子跟了你,我是再放心不过了,也免得老是在家里被她婶娘骂。”李婆婆感慨万千道。
“江姑娘,我家二郎也在你们酒坊干活,你怎么没给他建一所房子?”一个妇人皮笑肉不笑嘲讽道。
李婆婆一听,眉毛一竖,怒道:“你们家是缺吃了还是短衣了?二郎的亲娘都没说什么,你一个隔屋伯娘瞎嚷嚷什么!”
“还不是看二郎被江姑娘看中招去酒坊做活了,她心里嫉妒呗!也不看看自家大郎那游手好闲的浪荡样子,人家江姑娘开的是酒坊,不是赌坊!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收的!”一个老妇人不屑道。
“就是,自己家里人不争气,还老是给二郎一家添堵,陈氏,你就积点德吧!人家二郎过得可好了,用不着你替他抱不平!”一个大叔大喊道。
“这陈氏就是人坏,老是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也不怕遭天谴!”
“可不是嘛,上次二郎的婚事就是被她给搅和了,要不是她在那户人家面前上眼药,人家至于这么生气吗?”
“我看她就是嫉妒二郎家翻身了,看不惯二郎比她儿子有出息!”
“我看也是,大郎从小就欺负二郎,说不定就是她纵容的!”
“你们给我闭嘴!我家的事关你们什么事!你们这帮长舌妇,不就是想踩低我讨好江氏吗!人家没看上我家大郎,也不会看上你们家的亲戚!”陈氏气愤道。
闻言,一群妇人悻悻闭嘴了,心虚地别开了眼,不敢直视江禾曦。
江禾曦也不在意,毕竟她招工人以德为先,也不想干预她们的争吵。
“都给我闭嘴!我看你们是太闲了,要不要去祠堂门口跪一跪祖先,彰显一下你们的孝心!”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众人转身一看,只见李天林气冲冲地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里正……”
一群好事者一看李天林怒气冲冲地过来了,忙不迭逃之夭夭了,哪里还有方才的闲情逸致。
“江姑娘,你别管她们,那些村里妇人就是这样,你要是不如她的意了,她们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别理会她们就是了,我会警告她们的。”李天林劝慰道。
江禾曦不在意地笑了笑,开口道:“里正叔,我明白,我不在意这些。”
“那就好,我已经把地契都准备好了,等你们酒坊工人的家人搬过来,我们直接去衙门立文书就好了。”
“麻烦里正叔了。”江禾曦忙感激道。
李天林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客气。
江禾曦灵光一现,忙开口道:“对了,里正叔,到时候肯定要许多泥匠工人,我想拜托你帮我找一些人过来,毕竟你见多识广一些。”
“江姑娘客气了,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李天林拍着胸口保证着。
江禾曦笑盈盈道:“那就提前多谢里正叔了。”
李天林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这时,李铁牛小跑过来了。
“姑娘,三叔公。”李铁牛气喘吁吁道。
“铁牛,你怎么跑回来了?你不是在府城和我家铁民干活去了吗?”李天林一看李铁牛竟然回来了,眉头一皱。
一看李天林这怀疑他偷懒的眼神,李铁牛忙解释道:“三叔公,你误会了,我是遵从温公子的命令,回来跟姑娘说一些事情的。”
“铁民哥如今在府城跟大厨学做菜,过得可好了,三叔公你就放心吧!对了!这是铁民哥让我带给你的。”李铁牛想起李铁民的嘱咐,忙把手里的纸包递给了李天林。
“这是铁民哥自己做的点心,大厨师说可以拿回来给家里人尝尝,铁民哥就让我带回来了,这可都是铁民哥的孝心,三叔公你可真有福气!”李铁牛不留痕痕地拍马屁道,一脸濡慕。
李天林摸了摸胡须,极力压住上扬的嘴角,故作矜持道:“这孩子就是会麻烦人,哪来这么多事。”
“铁民哥这不是惦记着三叔公吗?三叔公就别怪他了。”李铁牛哪里看不出李天林的心口不一,也不拆穿他,反而笑眯眯地配合道。
“好了,你们聊要紧事吧,我先回去了。”李天林状似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脚步却飞快地离开了。
一看他这幅别扭样子,江禾曦和李铁牛相视一笑,默契地没说什么。
“对了!姑娘,温公子让我回来告诉你,何银宝已经被判罪了,那些证据都属实,何银宝涉及多个罪名,已经判了秋后处斩,就是一个月以后。”
那个兖州府丞张志的乌纱帽也丢了,还被判了流放,温公子说要不是张相一派的官员极力求情,按照张志贪污的银子,估计也得掉脑袋!”
“孙大哥倒是没事,温大哥说皇上念在鬼见愁一群人都死了,他又将功补过了,就留了他一条性命,孙大哥和他的弟兄们都没事了。”
“段姨娘也被判死刑了,也是秋后处斩,和何银宝一起。”
“何家被抄家了,如今何如意一群人又被发卖了,不过估计这次没人救她们了。”李铁牛感慨道。
江禾曦沉默片刻后,深呼一口气,轻声道:“我待会儿给你一笔银子,你带给孙大哥他们,就当是我们缘分一场,这是朋友之间的情意,你恳求他务必收下。”
“好,姑娘,还有别的事吗?”李铁牛想起温见洲的特意嘱咐,好奇道。
江禾曦沉吟片刻后道:“我之前自己酿了两瓮酒,你把它们带给温公子,一瓮给温公子,一瓮给霍将军,就当是我送给他们的谢礼。”
“我知道了,我一定给姑娘好好带到!”李铁牛一看任务完成,立马松了一口气,喜笑颜开起来。
江禾曦一见他这鬼精灵模样,一下子就明白肯定是温见洲哄骗了他什么事情,也不揭穿他,扯开话题道:“怎么样?在府城酒楼里干活还习惯吗?”
“习惯!大掌柜可照顾我了,什么都手把手地教导我,我最近学了好多东西。”一提起这个,李铁牛眼前一亮,兴冲冲地与江禾曦分享道。
“那就好,你乖乖听话就好了,以后我就指望着铁牛小哥帮我管账本了。”江禾曦戏谑道。
“姑娘就会开我玩笑!”
半大小子气呼呼的嗓音响起,夹着年轻女子银铃般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