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时长比原本预定的时间还要长了一些，饭后，使者与官员们也有了醉意，便暂停博弈，决定修整一番再进行下午的谈判。
周寒生在屋中给几人倒酒之时，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上午和谈的内容。将消息林林总总地拼凑起来，上午的具体情况猜了个九成。
北疆原本出兵南下，想要抢夺大周的物资和城池，没成想反被武司婧夺过了一座城。
北疆可汗这次派出使者来和谈，就是想要回这座城池。
这本就是北疆的错，大周怎可能随意归还。
武三思主战，为人也贪心，根本就不会将这座城还回去。
武则天派武三思来和谈，意思可以说相当明确了。
若是北疆执意要回城池，那就必须奉上诸多贡品，尤其是战马。
上午的一个时辰里，双方就因为贡品的事情争执不下，闹了很大的不愉快。
武三思虽然要得太多，但可以商量，可阿斯巴颉打算给的贡品却太过少了，一丝一毫没有诚意。
凭借北疆使者这几日的所作所为，还有今日强硬的态度，周寒生看得出，北疆使者似乎并不惧怕大周不归还城池。
也不知道，他们心里究竟打得什么算盘，有什么后手还没使出来。
为了探听消息，周寒生让沈秋夜准备了一些醒酒的蜂蜜水。若是在宫里，就可找尚食局要一颗柠檬来，制成蜂蜜柠檬水。
周寒生将蜂蜜水送去北疆使团屋子里时，阿斯巴颉正借着酒劲，豪迈地说着一些话。
可惜他用的是北疆语，周寒生根本听不懂。
其下属喝得远没有阿斯巴颉多，见他有些发疯，连忙将其按住，甚至还捂了他的嘴，好像生怕被大周官员听了去。
毕竟在大周谈判的官员当中，有一名懂得北疆语的翻译在。
周寒生趁此时机，猛地推门而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北疆使者的神色。
他们见到周寒生直接进了来，大惊失色，将阿斯巴颉的嘴巴捂得更严了。
周寒生将蜂蜜水端到几人面前，笑着说道：“喝点蜂蜜水，解酒。”
其中一名懂一些汉语的使者，接过托盘，说道：“多谢，我们还有事情要谈，你出去吧。”
周寒生离开了北疆使团的屋子，临走前，注意到北疆使者躲在门缝后，盯着自己离开的身影。
周寒生只好远离，又将另外的蜂蜜水，送到了武三思等人休息的屋子里。
武三思和司宾寺的官员没有喝多，此刻正在屋子里商议，下午谈判的技巧与重点。
周寒生敲了敲门，得到同意后，进了门。
武三思见到周寒生，神色之中有些许诧异和鄙夷，虽然他同意了武司婧与周寒生的婚事，却只是被武承嗣给说通的，并不是真的认可。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武三思质问道，“据我所知，膳食是由上官婉儿负责的，你还与她有来往？”
周寒生笑着回道：“回禀叔父，我是觉得今日的和谈有些问题，才来这里看看的。”
“哼！你懂什么！快快放下东西，出去吧！”
武三思不耐烦地打发周寒生离开，周寒生却不打算即刻就走，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北疆使团来到神都有些日子了，一直在神都城里吃喝玩乐，在上元夜宴的时候，还专门来找茬。他们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丢了城池着急的模样。”
“他们上午的时候，不也在极力压价吗？那些贡品的数量也太少了，根本就没有赎回城池的诚意，倒像是……”
周寒生说到这里，陷入了沉思。
武三思鄙夷地扫了一眼周寒生，做了个赶人的手势，责怪道：“汝个商人之子懂什么，快些出去，莫要打搅我们商谈！”
“呃……”司宾寺卿忽然叉手道，“我倒是觉得周寒生说得颇有些道理，北疆使团今日的言行确实奇怪。”
这不是司宾寺卿第一次见到周寒生，前两次相见，一次是在东宫的冬至宴席上，周寒生自证清白，怼得来俊臣哑口无言。
另一次就是在上元夜宴的第三场宴席，上官婉儿暗中指使司宾寺卿找来译官后，译官听到了周寒生最后所说的倭语，听得可真是痛快！
所以，司宾寺卿是认可周寒生的。
他回想了上午北疆使者的言行，产生了同样的疑问：“阿斯巴颉频频压低贡品数量，谈妥了一部分之后又反悔，反反复复，很是可疑。我们并不是第一次和谈，往常可没有这样的态度。”
“他们就是不愿意拿战马换城池！你们既然觉得可疑，那还和谈什么，直接拒了便是！”武三思生气道。
另一官员分析道：“那座城地属偏远，土地也不肥沃，农作的收成必然不佳。而且北疆时常滋扰边境，难保不会出兵又将这座城夺回去，倒不如先换些战马与牛羊。”
“也对。”几位官员纷纷点头同意。
司宾寺卿忽然想起，刚刚周寒生的话还没说完，连忙问道：“周郎君，方才你说阿斯巴颉没有诚意，像是什么？”
“他们来大周像是拖延时间的，根本无意和谈。”周寒生解释道，“刚才我去了北疆使团的房间送水，听阿斯巴颉叫嚷着什么，他的随从害怕事情曝露，一直捂着他的嘴。我觉得北疆一定有其他的阴谋在，下午的和谈需要多加小心。”
“武公，下午和谈不如让周寒生旁听？”
司宾寺卿提出了建议，武三思却坚决不让，最后只得不了了之。
下午卯时四刻，和谈重新开始。
武三思一开始便咄咄逼人，要求北疆必须按照他所列的贡品，如数上交，否则绝不会归还城池。
阿斯巴颉微微一笑，身子往椅背上一靠，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他的属下忽然开口道：“大周所要之物太多，我们已决定不再和谈。”
“什么！”
大周还未拒绝，北疆却先拒绝和谈了！
即便是武三思，听到北疆使团做出这样的决定，也不由得产生了疑心。
正想派人去找武司婧，他的贴身侍卫苏淮安却进到了屋内，带来一条新的消息。
“武公，北疆大军掠过边境，夺取了丰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