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寒生与青檀出了门。
武司婧府上只有青檀和海叔两个仆人，武司婧和武崇风也经常不在家，平日里没有要出远门的情况，所以并没有马车，只得步行。
现下临近午时，尚贤坊距离南市也近一些，周寒生便打算去青山食肆看一眼。
路上正走着，忽然迎面遇到一队人马，似乎很是着急。
周寒生喊了一声：“狄司直！”
为首之人立刻停了下来，正是大理寺的狄宗源。
“你们先走，我与人说两句话。”狄宗源一声令下，其余的大理寺官差立刻跑远了。
“狄司直，你这是要去哪里啊？找到火烧天堂的犯人了？”
狄宗源皱眉摇了摇头，解释道：“我现在要去卢尚书家里，今日一早，尚书府的婢女发现，卢尚书死在了家中。”
“什么！”
周寒生瞪大了双眼，天堂大火付之一炬，督作使也身死家中，案件越来越扑朔迷离。
“狄司直，我能同你一起去吗？”
“这似乎不太妥当，这可是命案现场，怎能随便去！”狄宗源剑眉竖起，连连摆手。
“狄司直，天堂的现场是你与我一同调查的，我是否有勘验的经验，你最为清楚。若是我能见到卢尚书的命案现场，说不定能发现一些新的线索。”
狄宗源知道周寒生有些本事，心中纠结了一会儿，点头道：“那你切记，到了现场，不可随意触碰任何物件！”
“放心吧，这点我比你清楚。”
两人很快就跑到了卢府。
大理寺的人见狄宗源到来，立刻上前汇报。
“狄司直，卢尚书死于书房之中。彼时门窗紧锁，我们撞门而入，发现卢尚书坐于低案前，已然没了生息。”
狄宗源点了点头，转身看向周寒生，劝道：“周兄还是在此等候为好，里面的状况不方便你进。还是等殓尸人将卢尚书的尸体运走，你再进去看为好。”
“狄司直，我不怕死尸。只要让我进去看一眼即可，保证什么也不破坏，也不会耽误大理寺查案。”
“这……那好吧。不过我可提醒你，不要呕在当场。”
二人踏入书房之中，卢书恒的尸首还在原位没有动。
周寒生首先查看了门闩，断口粗糙，明显是用外力从房外向内强行撞断的。其余的窗户也都落了栓，这点与大理寺官差的口供一致。
看来，卢书恒死在了一间密室里。
由于大理寺和府中家眷进出过这里，地板上的鞋印众多，加上古代的鞋底不像现代一般花纹繁多，难以找出是否有外人的鞋印。
走近低案，卢书恒瘫坐在坐塌之上，面若死灰，但其身上和周围没有挣扎和打斗的痕迹。
低案上好好放着卷轴书、笔墨和茶碗，茶碗之中留有一半的溶液，不知是何物。
看情形，卢尚书很有可能在昨日深夜就死了。
周寒生端起茶碗，扇气入鼻，有一丝甘甜之气和草药的清香。
狄宗源检查了卢书恒的尸首，没有在其身上找到伤口或者勒痕。看到周寒生手中拿着东西，便凑了过来。
“这是毒药？”
“未做验证，不好妄下结论。”周寒生突然“咦”了一声，望向狄宗源，“狄司直为何不认为卢尚书是病猝？”
“卢尚书方才三十有三，前日在上元夜宴上，我见他红光满面，不像有疾病在身。而且，天堂刚刚被付之一炬，督作使就身死家中，若是病猝，未免太过巧合。”
周寒生莞尔一笑，转身去看卢书恒的尸身。
他的衣服上散发着酒气，尤其是胸前一块，更是有大量的酒渍。
卢书恒没有参加昨晚的上元夜宴，想必他是去其他地方喝酒了。
既然没有外伤，也不像有病，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中毒。
“狄司直，不知你可验过卢尚书是否中毒？”
“这得让殓尸人将卢尚书的尸首抬回大理寺的殓尸房，再让医工查探。”
周寒生眉头一皱，想起这是在武周，府衙里还没有仵作这一行，验尸手法未成系统，就连正经的参考书都没有。
验尸全凭查案主官的经验，可狄宗源尚且年轻，何来的经验？
“狄司直，我认为卢尚书的死因较为可疑。若是医工没有验出中毒迹象，希望狄司直能够让我试试。”
周寒生虽然没有正经八百验过尸，但没吃过猪肉，总还见过猪跑。
狄宗源听到这句话，内心大受震撼。普通人见到尸体避之不及，周寒生不仅不惧，还打算检验尸身，实在令人起疑。
“不知周兄究竟是从何处学来的这些？”
周寒生略作沉吟，忽然灵机一动，答道：“我以前是在长安书院读书的，曾看过不少查案验尸的书。”
“竟有这样的书？”
“当然了，你若是想学习，我可以教你。”
“那便多谢周兄了！”
二人检查了书房其余的地方，没有再多的发现，走出门去。
书房门口，除了有大理寺的官差守着，又多了两个穿着破麻衣的人，想来就是殓尸人。他们低着头，见狄宗源等人出来，就往里走。
二人与周寒生擦身而过的时候，周寒生神色一动，突然叫道：“等一下！”
殓尸人刚刚要踏入书房，立刻停住脚步，低头而立。
狄宗源的脚步也是一顿，疑惑道：“周兄，还有何事？”
“狄司直，有两样东西，你忘记拿了。”说着，便用眼睛瞟了瞟身后的殓尸人。
狄宗源瞧见周寒生的眼神，立刻心领神会：“你是指天堂建造图纸和工匠名单吧？”
听到这两个东西的名字，其中一名殓尸人的身形微微颤动了一下。虽然他颤动的幅度不大，但还是没能逃过狄宗源的火眼金睛。
只见狄宗源一个踏步，就来到那名殓尸人的身后。
殓尸人见状不妙，想要擒住周寒生作为人质，但他的双手刚刚碰到周寒生的衣服，就被狄宗源抓住。二人没过上两招，殓尸人就被狄宗源轻松制服。
周寒生走到此人面前，上下打量一番，问道：“你就是纵火之人？”
对方惊讶地抬头看了一眼周寒生，紧接着又低下头去，不敢再让他们看见自己的表情。
狄宗源也是一惊：“我就觉得有些眼生，还以为是新提上来的殓尸人。周兄，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殓尸人长期接触尸体，受尸气影响，身上会沾有特殊的气味。可他们又买不起香料，所以这种气味难以消除。他的双手没有溃烂、没有毒疮、没有尸疹，却有很多新长的茧子。”
“这种茧子，证明他近期干过不少工匠活儿，恐怕就是天堂工程。或许他是怕火烧天堂的事情败露，所以来偷工匠名单。”
假殓尸人根本无法反驳，只得沉默。
离开卢尚书府邸前，狄宗源满脸惊喜：“周兄，没想到你如此厉害！圣人给了三日之期，但才过半日，你就帮我们抓住了凶犯！”
周寒生没有狄宗源这么兴奋，反倒严肃起来：“狄司直，此人抓回去还得详加审问，问出他烧毁天堂的原因。”
“周兄放心，有裴少卿在，没有撬不开的嘴。”
周寒生点了点头，冲狄宗源行上一礼，道：“另外，卢尚书的案子若有进展，还望狄司直告知，我就住在尚贤坊。”
“好，有情况我定当去司天君府上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