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询完毕,周寒生离开了监牢,被官差带到了大理寺的内堂,裴戬和狄宗源都等在这里。
裴戬见周寒生过来了,笑着问道:“周兄,可问出什么了?”
“敢问裴少卿记不记的,我此前说过卢尚书的死因为何?”
裴戬眉头一挑,因为不明白周寒生什么意思,便没有答话。
狄宗源抢答:“二……二次溺毙。”
“我们在说凶犯,周兄怎么又说回死因了?”裴戬问道。
周寒生轻笑了一声,袍子一撩,大摇大摆地坐在了椅子上,质疑道:“裴少卿断了这么多年的案子,不会不知道,查案要从两点下手吧?动机和死因。”
“通过宇文梦姬和你们所说见过两人的证人的供词,可以证实,卢尚书就是死于二次溺毙。若是你们还纠结,那我们就将卢尚书的尸体剖开,检查一下他的肺。”
见周寒生云淡风轻地说出剖尸,裴戬满脸诧异,狄宗源更是震惊地站了起来。
“周兄,你所说的检验之法定是不可取的,但你所说的二次溺毙究竟是什么?按照供词,卢尚书当晚只是呛了水,当时并没有事啊。”狄宗源问道。
周寒生知道在大周,解剖还是一项亵渎尸体的行为,便尽力解释道:“二次溺毙又称干性溺水,是在发生呛水之后,少量的水吸入了肺,逐步引发肺水肿,导致窒息死亡。一般会在六个时辰至三十六个时辰内,发生窒息。”
“根据供词,卢尚书当晚确实呛了水,而后也有不舒服的现象,一定是因为肺水肿逐渐形成造成的不适。”
“我们再说回动机。”
“宇文梦姬一介青楼女子,能与卢尚书有什么恩怨?再说,她若真要杀了卢尚书,为何不一次性将他按在水中呛死,只要装作是他喝多了,失足栽进水缸里就行了,何必扶着他回到雅间?”
说到这里,周寒生斩钉截铁道:“卢书恒就是意外死亡,与他人无关。”
裴戬和狄宗源听了周寒生的分析,觉得很有道理,但是因为卢书恒事涉天堂偷工减料的案子,所以不得不把他的死与这件案子牵扯在一起。
“可是周兄,天堂付之一炬,卢尚书突然死亡,难道不是有人为了掩盖偷工减料的事实吗?卢尚书是督作使,一定知道偷工减料的事情,他死了难道不是被灭口吗?”
“天堂被烧了,偷工减料的事情才被爆出来,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让卢书恒顶包吗?提前杀了他,不就告诉你们,有幕后黑手?”周寒生不禁翻了个白眼,觉得裴戬和狄宗源的脑袋实在不是很聪明。
“还有,卢书恒发生呛水的时间早于天堂大火,怎么会有人预测到东窗事发,不去阻止放火,反而去灭口呢?”
周寒生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经快到中午了,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离开之前,给了裴戬最后一句忠告。
“卢书恒的案子已经很明了了,再查下去也是白费时间,不如全力追查天堂偷工减料和天堂大火的案子。裴少卿,还是将无辜之人放了吧。”
裴戬恢复了阴邪的神情,笑着道,“梦姬娘子恐怕是周兄的红颜知己吧?无妨,我是不会乱嚼舌根子的,不过希望周兄日后还能来大理寺指教一、二。”
“狄宗源,放人。”
周寒生叉手行了礼,跟着狄宗源回到监牢,想要扶着虚弱的宇文梦姬离开。
因为宇文梦姬的手指和脚趾,被裴戬用针扎过,暂时无法行走,周寒生便背起她,出了大理寺。
见狄宗源为他们准备了一辆马车,周寒生立即道了谢,便与宇文梦姬一同回红袖坊。
“今日多谢郎君了,我可以自行回红袖坊。”
周寒生脱下外袍披在宇文梦姬身上,说道:“我与友人相约在了红袖坊听曲,与你同路。”
马车很快就到了积善坊,周寒生吩咐马车夫将车停在红袖坊的后门,避免被其他客人看见宇文梦姬的凄惨样。
在下车之前,周寒生先行敲门,叫来了崔妈妈。
崔妈妈本就担心宇文梦姬,见她回来了,连忙冲了出来。
“哎哟!”崔妈妈见到宇文梦姬苍白的脸,嘴角还有血迹,立刻湿了眼眶。
她急忙吩咐人去找了医工,还亲自背着宇文梦姬回到了她的房里。
周寒生没有跟上,因为在后门处,他见到一个鬼祟的人影,便追了上去。
跟着他到了一个死胡同,追上了此人。
周寒生觉得此人的身形步伐颇有些熟悉,尝试猜道:“王开元?”
那人回过头来,正是白虎军中,满脸大胡子的副尉王开元。
以王开元的功夫,根本就不可能被周寒生发现,还能追到此处,周寒生猜测,他是故意引自己到这里来的。
“你就是宇文梦姬的情郎?”周寒生狐疑道。
王开元点了点头,说道:“是。那日我与梦姬私会,被卢尚书撞见,为了不让他到处说,便邀请他去红袖坊,准备了许多好酒好菜招待他。”
“其实,他栽倒在水缸里的时候,我及时拉他起来了,但没想到他之后却死了。梦姬担心我牵扯官司,便没有说出我的存在。”
白虎军的副尉和青楼女子私会,确实不能为人所知晓。而且王开元孔武有力,很容易被怀疑是他将卢书恒按在水里的。
只是周寒生不太明白,既然宇文梦姬的情郎是王开元,那么她又为什么会叫“景邑”这个名字呢?
“周郎君,多谢你救了梦姬。”
周寒生见王开元行了大礼,知道他是真心的,连忙扶他起身,道:“我与梦姬娘子也算朋友,救她是应该的,再说了,她又不是凶手。”
王开元再次道了谢,离开了此地。
周寒生正准备绕到红袖坊的正门进去,与顾如之等人会合,眼睛一瞥,却又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心中顿生疑窦,连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