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刽子手,长刀举起,就要斩下。
这时,忽听一个朗声说道:“且慢!”
然而刽子手早为仓颉安排,长刀在手,不再去理会任何人。二人刀光一闪,呼呼生风,刀刃便到落到伏羲颈间,只听扑通两声,众人眼中一花,但见伏羲好端端跪在天霄殿中,而刽子手却无缘无故的到在一旁,一动不动的死了。
两人是怎么死的,是因什么而死,竟然无一人瞧得清楚。伏羲听到这个声音,惊得立了起来,想要回过身子去迎他,可身子动了动,终于还是默然沉下了头,飞燕罩下,星眸不经意的流露出一丝凄恻之色。
力牧虎目微微一合,抬目朝着那人望去,只见那人身着白衣,玉面如冠,唇间长有一字短须,从殿中末位大步走来。那人儒雅淡笑,手中折扇轻摇,鬓间乌发随着微扬起荡,顾盼之际神采飘逸,风致洒脱,大有出尘之态。见他颇为面善,心中一时半刻想不出那人到底是谁。又听断言喝止,必有他意,淡淡说道:“有何事?”,他口中说到这里,见他走到伏羲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心中的意图自是再明确不过了,因此说话也比较冷淡。
见到伏羲适才受了仁雄那般沉猛大力一计,到现在居然还能气度凝稳的独自站立,见他他口中呼息渐粗,身子微弯,也可见得他此时受伤不轻。他心中颇为感叹,不问世事这么多年,俊杰人才群而立起,直追前人,而那名白衣男子与他在此时赴义而出,并肩而立,难耐定然不在他之下。又见两人立于天霄殿中,百官纵中,一人冷峻凝立,威风凛凛,一个发丝轻荡,风采飘逸。一人视生死如无物,不惊不躁,一人笑离别而拂扇,雅意甚浓。两人于天霄殿内,入死地若平素,进虎口如秀阁,大有雅歩炼狱,生死相赴之意。
力牧瞧见这两人英雄如此,同为当世豪杰,心中不禁暗暗伤感可惜。回思当年未尝重用季羲,没有依计除去此人,听信仁雄之言,*得他反助南国,成为一个极为厉害的祸患。而此时在百官之中行出这么一号人物,却不知他又是天都城内,藏着的精通哪一门异术的高手,心中苦苦思索,希望能够回想到当年,自己与眼前这人或许有过些许情谊,借机发挥将这两人收入麾下。想到这里,他静心寻思,不再理会身外之事。
伏羲听到叫唤声,便知道是应龙到来,可这时助他之人越多,他心中反而越觉愧对众人,道:“应龙大哥,我本已是必死之人,你这……又是何苦!”
原来,应龙一直身居百官之内,在伏羲刚进殿时,并未发觉出现在的飞骑将军便是当年那个结义兄弟。在他见到伏羲独自一人面对天下英雄的责骂嘲讽的情形,不由得想到了百余年前,自己为共工的奸计所害,面临炎黄诸将的情形。他触目伤怀,暗自难过,因此殿内发生的事情没有如此留意。直到他听到季天翔言辞之中大有才学,心中钦慕,这才回过神来,几经寻问左近同僚,方才知道。
他为人慷慨豪迈,率性一生,又是爱憎分明之极,心中想到什么便去做什么,心中认为什么事该去做,当下便去做。不像季天翔那般思前想后,所行之举,所言之事,必是之前料想周全妥当的。他眼前义弟有难,回思自己百年前为人陷害,饱受群臣戟指唾骂之苦,因而不作多思,快步行了出来,要为他解困。
应龙对力牧之言似乎没有听见,他折扇一合,朝伏羲胸前轻轻点了点,摇着头,轻笑道:“我的好兄弟啊,你哪里是必死之人,他才是啊!”,说到这里,戟指指向仓颉。
仓颉睁大眼睛,怔了怔,大怒道:“老夫有何……”,转念一想,要是和这帮卑微小辈大作见识,误了正事,可就不妙,当即说道:“罪臣既然已经认罪,自当行刑处理。”
嗤的一声,应龙手中折扇开启,摇了摇,皱眉问道:“何时,何地,何人?”
这一句话倒不得不回,仓颉指了指伏羲,道:“此事,此地,那人就在你身旁。他自己已亲口承认有罪,可怪不得旁人。”
应龙哈哈大笑道:“非也,非也!有罪之人并非吾弟,而是先生你啊。先生适才对‘虚’,‘实’一说,沉吟不语,不作回答。‘虚者实之,实者虚之。’,这一句话力牧将军也这般认为,众人皆知。我见这一句话很不错,妙的紧啊。你与我的季羲兄弟同样是为了恶将一事,我的季羲兄弟供认不讳,一言肯定,那便是‘实者虚之’,也就是说他口中说自己有罪,事实上自己却无罪,而先生嘛……”,说到这里,睨了他一眼,折扇摇了摇,继续说道:“先生自己对此事,一直避而不答,沉吟不语,自然就是‘虚者实之’了,先生口中不承认自己有罪,也就是真的有罪了。”
他这一说,又将季天翔话锋引出的语误搬了出来。仓颉在北国之中乃是地位极高的大智之人,今日受人所辱,引得他犯下这么粗浅大喝的口误,本就十分恼怒,为了正是强自按耐。这时应龙再行提出,是他在这“虚者实之,实者虚之。”八字上,一连摔了两跤,当下大怒,瞪眼喝道:“老夫哪里有罪?”
应龙哈哈一笑,合扇轻轻指了指他,道:“你看,此地无银三百两!”
仓颉一愣,想到这“此地无银三百两”七字也正是出自自己口中。才转神间,他在口误之中一连摔了三跤,当下恼羞成怒,有些气急败坏的大叫道:“此等逆臣贼子,南山为将,祸害我国臣民,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应龙淡淡笑道:“仓颉先生乃是高人奇士,年纪老迈尚需多加注重修身养性,寻一处清闲的所在颐养天年才对。说到天理,公道,在下就得与你好好议论议论了。吾弟为了邦国之事北上青龙谷,南下玄武洞,能人所不能,行人所不可行,跋山涉水,历尽奇险,方才立的累累军功。可在他酒楼喜座之上,新婚燕尔之时,却又是谁在从中作乱,却又是谁维护者“天理,公道”四字?,却又有谁是在倒行逆施,一错再错,北国山河虽大,却没容他半寸落脚歇身之地,反将他*下南山。至于阁下嘛,身为国师,为何反而......”,他说到后来时,想到伏羲一生遭遇坎坷,心中也跟着大为怜悯,也不免变得疾言厉色,咄咄*人起来。
论心智计谋,仓颉心思如海,一步百计,应龙难敌他十一。而若论才学口舌,词令应变,仓颉可就望尘莫及了。吟诗唱词之术,讲究颇多,对于是该宛转轻吟,热情激唱,这个诗词意境变化而高低起伏,抑扬顿挫。而应龙却偏偏精通此处,莫说他才华出众,心中有理,行云流水,徐急有度的说将出来。就算是要他吟唱一段再过平庸无奇的文字,自他口中说出来自是鸟语花香,幽雅怡人,如同一个个动听的音符,触动旁人心思,回神思索。
仓颉所论之事,乃是深居人心的公道之言,大占胜理。可经应龙这么一字一词的避实就虚,专攻侧理的豪言笑解,反而逗得众人寒心生笑,翘首细听。
别说应龙才思敏捷,妙音百出,就他这般闲雅高士所独有的,那番自信满满,胸有成竹儒者之态,在面对仓颉干涩嘶哑,气急败坏的大呼声,不需作出如何言语,单单只需往这儿一站,白扇轻轻一摇,雍容尔雅一笑,也能深深打动众人心房,闻占上风。
众人心底均惧怕仓颉,在他面前不敢稍有颜色。可听到应龙说到精妙悦耳之处,不禁暗暗点头叫好。但听他说到季羲给人*迫之事,却是颇为敏感,忍不住望了力牧一眼,见他眉头微皱,不知在思索何事,对于二人之人没有放在心中,当下安下心来,静心听去。伏羲听他说出自己当年的徘徊生死,彷徨正邪之时的情景,眼眶不由得变得湿润起来。
仓颉侧目瞧见众人神色之中明显偏向应龙,心中更增三分怒意,正欲与他大逞雄辩,但随即自己与他这么辩论,有失身份且不说,只怕难有胜算,心念一转,语锋一转,道:“你是何人,天霄殿乃议国执政重地,岂能容得了你胡搅蛮缠?”
应龙秀眉一扬,佯装出一幅惊讶的模样,提扇指了指周围众人,道:“议国执政重地,自然的需有人,方才能够议论,天霄殿中若是唯独只剩下先生一人,又如何可议?再者,你我现在正在天霄殿内谈论国政大事,先生却将它比作市井之中的小赖皮‘胡搅蛮缠’,恐怕有失体统吧?”,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给憋得脸色通红,想笑又不敢,但有几人忍不住躲着笑了出来。
仓颉连换语锋,均落了下风,此时给应龙气得七窍生烟,几欲炸裂开来,口中呼呼喘着粗气,侧目瞧见众臣面有笑意,又强自忍耐的样子,给气的脸色发黑,再也顾不了什么身份不身份,破口大叫道:“无礼之人,岂可登的上大雅之堂,快快滚吧!”
应龙摇了摇折扇,皱眉叹了口气,道:“啊,先生说到无礼二字,我却得提一提了。天霄殿内谁为主,最又为辅?谁为君,谁又为臣?是谁在这里谦言慢语,又是谁在这里破口大呼?”
说到这里,仓颉脸色一变,不再与他强辩下去,目光凝然,望了力牧一眼。力牧与他目光相对,重重的“嗯”了一声,转目给立在一侧,不知该如何插手的仁雄使了个颜色。
仁雄默默点了点头,走出人群,道:“没想到要斩杀敌将也得这么麻烦,那我与他决斗。”,他深知应龙功夫了得,深不可测,这才出言提起,若是换作旁人,他又何需理会。
应龙见到是仁雄,想到伏羲身受之苦,全因此人而来,心中不免生恨。折扇摇了摇,眉头一皱,脸上洒脱飘逸的笑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板着脸,冷冷说道:“既然是决斗,那可就得讲究公平了。我兄弟远道而来,水土不服,身心疲劳,你要想与他决斗,自然得去千里之外的南山洞穴,方才可行。”
仁雄拙于口舌,心思鲁钝,远远不如应龙这般巧舌如簧,应变神速。愣道:“他在北国,我去南山,我与他两人相距千里之外,又如何可以决斗?”
应龙道:“你们在这儿决斗也未尝不可,只是我兄弟身受重伤,脊背有损,如何可以与你为战?”
仁雄道:“那……先生意下如何?”
应龙冷笑道:“我兄弟为大力者所伤,所以,你要想决斗,也必先为大力者所伤。我兄弟身子单薄,你的身子壮实,因此,你非得由他所伤不可。”,说到这里,提起折扇,却是指向侧座上的力牧。
仁雄为人虽然皮糙肉厚,残暴粗蛮,可听他说要自己给恩师力牧在自己的脊梁上击上一拳,心中不禁发毛,转念想到他当面戟指恩师,虽没出言污辱,但也是对他极不尊重,大喝一声,朝着应龙扑了过来。
应龙摇了摇折扇,淡淡一笑,伸出左右手握住伏羲,凌烟的后背的衣衫,忽地白衣大震,三人如离弦之箭一般,飘然倒腾,朝后飞去。仁雄扑了个空,侧目瞧见三人已经到了大殿门口,急声大呼道:“速速抓住贼将,逆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