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哭顺流而下,在河流中修复体力,游到河对岸,略作休息,想到自己与鬼煞,东西两族自来针锋相对,不甘示弱,平时经常因为皮毛小事,而大动干戈,此时鬼煞一死,自己独自一人落得清闲,反觉凄凉落寂。他望着远处高山,见到山顶的祭火门弟子白衣飘飘,持剑而立,正望着自己,脑中陡然想到鬼煞临死之前交代的事,心中一动,咬牙朝着大荒奔去。
他不知伏羲现在身在何处,也不知自己如何才能寻得到他,只知伏羲是去往了大荒,而大荒荒山远绕,迤逦万里,大荒将士生活在荒山顶上,分源极广,能寻找到伏羲的机会极为渺茫,但想到南山邦国形格势禁,危在旦夕,哪里还能休息得下去,他日夜不停,大步快走。沿着山路先是北上,来到盂山,才折转东走,来到了大荒。
在大荒境地,重哭遇到囤兵荒山之中的大荒将士,他前去寻问,那些将士虽与总部常有联系,又哪里知道伏羲的下落,见重哭相貌凶恶,遍体鳞伤,没有好气的说了他几句,重哭心头生怒,脾气一来,当即大加出手,打得众将士哀声求饶,叫苦不迭,耳中听他凶巴巴一叠声寻问:“伏羲在哪儿,伏羲在哪儿,你们若是隐瞒不说,当心老子宰了你!”,又见他是从西南而来,眼珠一转,朝着东北方向的几座山头指了指,说道:“伏羲在那好好呆着哩。”
那将知道东北方向山势陡峭险恶,平时行走尚且甚是不易,此时白雪茫茫,遮掩峰谷,此人一去,百难再有性命回来寻自己晦气,因而故指哪儿。重哭浑然不知是他们临时杜撰的加害之词,心中信以为真,对他们略加安抚,又寻他们要了些酒肉,朝着东北方向去了。
这时正是严冬,大荒山地地势颇高,天气较之平常要冷很多。重哭单身一人行在大荒境地,放眼望去,大荒境地雪花飘舞,白雪茫茫,遮住了以往的山谷断壁,怪林突立的景象。放眼望去,但见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摸不着边际。
大荒境地本就偏僻,少有人迹,在这冷冬之中他行走万里,更难见到一个人影。才行了一日的功夫,他便迷了路,好在瞧见远处的东方,山脉顶上隐有炊烟,当下迈足走去。
重哭屡屡历奇险,好在自幼生活在荒山之中,能够辨识山势的安危好恶,才留得性命,存活至今。他这般行了十日,身上粮草酒水早已用完,腹中饥渴难忍,想要在漫野雪地中抓一只饥兔饿獐剥皮生吃,也是极为奢侈之事。
冷风刮起,大雪飞舞,白茫茫,冷嗖嗖。
他自来粗豪悍勇,不惧生死,但在此时饥饿困乏,伤口给他冷风一刮,更是剧痛攻心,又见漫天大雪,寒霜猛恶,心中不禁生出惧意,看样子是再也无法行走,寻到一处可与御风*雪的山壁,蹲身歇息。这一歇便是整整一日,险些将这个武艺高绝,性命垂危的粗莽大汉,给活活昏睡冻死。
重哭性子笃实,寡有言辞,此时新受遭遇,心情激荡,对伏羲提到南国形势和自身遭遇,不禁口舌灵便,超脱平常,将事情的缘由转变,十分流利的说了出来。
夷羿,夸父知道南山族长前来,心中多加留意,在听到重哭醒来时,早早赶来。见他此时有意要伏羲重返南山,心头大怒,夸父骂道:“噢,你这浑人需要我兄弟时便假惺惺的来请他回去,不需要我兄弟时,又赶又杀,你当我兄弟是什么?”
夷羿也觉南山族长甚是不对,说道:“伏羲大哥在你们南山立功不少,你们不知图报,反加迫害,到了现在竟然还有颜面请他回去?”
重哭脸有愧色,讪讪苦笑道:“老夫自知愚鲁,此时的南山四方临敌,邦国岌岌可危,万望元帅瞧在昔日的情分上回去救援,老夫……”,心情激动,挣扎起身,道:“老夫这就给你跪下恳求!”
伏羲心中虽对四大族长做法极为不满,但见重哭此时大病在身,和颜忍受夸父激烈的言辞,诚心求恳自己,心中甚是不忍,连忙枪身扶他,和声说道:“老族长言过了,伏羲……伏羲……”,他说着,回头瞧了女娲一言,见她神情关切,微微摇头,当下正色说道:“伏羲何德何能,当日我能助你御敌大获全胜,北国兵力固然强盛,南国兵马却也不弱,如今形势危急,伏羲扪心自问,就算亲掌战事,也无力挽狂澜的大力大能啊。”
重哭见他不欲回救,枉自冒尽奇险,远途奔来,心中生出一股悲意,大声叹道:“将军既然无意相救,老夫左右是死,倒不如撞破头颅,死在元帅身前,以报元帅之前搭救之恩。”,说着,挣扎起身,便要朝着洞壁撞去。
伏羲见他目光坚定,寻死之心甚是真切,心中一惊,连忙将他拦住,婉言说道:“就族长刚才所言,南山现在的形势,是北有大军镇守,西有妖众滋扰,东边的洵山蛮夷大举挑衅,而中间大火焚天,封阻了所有去路,南国无数兵民左右受敌,无一生路,唯有困守昆仑,坐以待毙的份。”
南山形势重哭本就知道,这时听他口中说出,更是哀声连连,摇头长叹,夷羿道:“南山已成为必死之地,伏羲大哥固然了得,但去了以后也不免惹祸上身啊。”
夸父大叫道:“不错,去他妈个蛋,就算求老子去,老子也未必去。”
夷羿愕道:“夸父大哥,东族长此时不正是前来请求的么,再说,他求的是伏羲大哥,又不是你本人。”
夸父知道自己失口言错,怪脸一红,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大叫道:“毛小孩,你知道‘兄弟义气’这四字的意思么,伏羲兄弟既然去了,我这个当大哥的哪有不去之理?他求伏羲兄弟去,那也是在求我去。”
夷羿哦了一声,道:“也是!”,重哭将两人的话听在耳中,心中为之一动,道:“元帅,你为人慷慨,左右逢源,飞骑将军,名动天下,老夫相信以飞骑将军之能,必能解此困局,万望元帅开口许诺,南山之危一旦获解,老夫必定连同臣煜族长当着万民自责己错,宣扬元帅大风,大设欢宴……”
伏羲听他求恳自责之言,脑中蓦然浮现自己曾为三军将帅时,四大族长和颜相待,言听计从的情景,又想到自己为他四人祸害,一路苦战厮杀,历险争命的情景,胸口怒气腾然上涌,眉头一蹙,断声喝道:“不要说了,以前的飞骑将军早已死于成山!我敬你曾有恩于我,是条光明磊落的汉子,这才出手相助。南山我是绝不会去,族长还是在这里静心养伤,伤好之后自行离去吧!”,这话说的斩钉截铁,没有半点可以迂回的余地,女娲大喜,想到自己从此即可与他长相厮守,不过世事,心中欢喜万分,挽住他的手臂,频频点头。
伏羲想到自己断然回绝,从此与南山再无半点瓜葛,也自大觉舒畅,携着女娲的手大步走去。
重哭见他要走,心头一急,不知从哪儿生出一股力气,一下子立起身子,大行几步,道:“不…….飞骑将军英雄了得,谋略过人,又怎能轻易死去!”
伏羲停在洞口,背着身子对他说道:“我意已决,还请族长不要苦苦相*!”
重哭见他迈足要走,大急道:“不,紫枪宛存,英雄犹在!‘凝云含雾紫烟枪’固然是不曾为世人所知不世神兵,神兵断刃,又空空抹去凝云含雾,断刃神兵本该就此落默废弃,然而,‘紫烟枪’三字却因你而起,反得盛名。英雄既已堕落,神兵也该有此遗弃,紫烟枪因你而成,也当由你而折。”,说到这里,惨然苦笑道:“飞骑将军,你将这柄神兵,就此在众目丢弃在荒谷里吧。”
他这一句话说的抑扬顿挫,慷慨悲壮,伏羲听在耳中,心下跃然一动,激起胸口豪气,回目朝着紫烟枪望了一眼,但见深紫色枪杆脱布而出,淡雾锋芒欢然闪烁,一颗心也跟着怦怦直跳,脑中油然神往,暗思道:“那不正是我用来破阵杀敌的神兵利器么?它随我征战杀场,历尽险难,仍无磨损……”,他目中深深映出雾刃所发出来的紫光,目光闪烁,心悸跳动,忽觉手间一紧,回目见到女娲美目含泪,惶恐不安,生怕自己出言答应,他顿时回过神来,正色说道:“东族长,飞骑已死,‘飞骑将军’四字的确已经无存于世,族长贵为一邦领袖,不同常人,还望自重身份。”,说到这里,快步走去。
重哭立在他身后,仓皇悲切大吟道:“飞骑将军略显威,一声大喝百妖退,紫枪戟天天颤抖,地上敌寇孰不危。”,略作停顿,高声说道:“元帅啊,你可知道,你的美传已是深入军民,不可动摇,你的声名已是震撼敌心,闻风色变啊……不错,不错,飞骑将军又怎能没有飞骑……老夫这就成全你,万望你以后善待百姓,力御外敌……‘幻附!’”,两人冒着风雪,大步离去,耳中重哭的求恳呼声洪亮沉猛,远远传来,声音竟是不绝于耳,伏羲加快脚步,却听重哭的大呼声,越来越是凄切悲凉,心脑顿生寒意,忽见身后金光大盛,将眼前断河畔的琼瑶般晶莹剔透的冰玉,照耀的金光刺目,光晕闪闪。
伏羲越行越远,如释重负,身后一股劲风飞驰而来,他蓦然一惊,暗想:“族长难道苦求不成,意欲强*?”,冷哼一声,“纵然他身子无伤,我伏羲哪里惧他?”,回头望去,但见闪闪金光之中,一个庞然大物血口裂开,撕咬低吼,相貌狰狞可怖,却也凶恶痛苦之极,他脑中微一动念,不禁脸色大变,惊道:“东族长,你这又是何苦!”
重哭竟然变成了绝影的模样,屈腿低伏,神色恭谨驯服,却也连心痛苦,周身剧烈筋挛,噼噼啪啪发出大响。伏羲逃亡成山的一处峡谷时,在东族前族长发功“虎附!”时,无意中打断了他施法,以至于前族长剧痛攻心,对自己切齿生恨,从此变为半人半虎的模样,永世无法回复。伏羲本想借鉴绝影丧命一事,来说服重哭,死者难以复生,破镜难以重圆。万万没有想到重哭变为绝影的模样,又自行打断施法,奔到伏羲身前,这等情意,这等心志,他该如何才能回绝?
伏羲伸手抚摸绝影颈间的棕毛,双手开始颤抖,抬头瞧见夷羿送来的紫烟枪,伸手握住,那股熟悉的凉意传入手中,他沉默了一阵子,问道:“女娲,我……”
女娲转颜生笑,道:“很好啊……这样不是又能寻回飞骑将军的威风了么?”
伏羲瞧见她美丽的笑容,变得那么牵强,叹了口气,说道:“我刚才也在想,南国一亡,力牧便再也没了能与之相抗衡的对手,大荒子弟固然厉害,又如何能够斗得过他?南山之危,危在旦夕,危在天下……”,说道这里,胸口战意高亢奋进,他垂下头去,使劲的闭上眼睛,想要摒除一些自己不愿理会的思绪,让自己好好静下心来,可刚一闭眼,脑中浮现出力牧祸劫天下,蹂躏万民的情景,想到这里,他胸中轩然正气,激荡而出,瞬息传遍全身,他心中一震,再也无法勒羁,飞身上马,紫烟枪一扬,朗声说道:“你们在此等我,南山之劫一旦获解,我便立即回来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