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颉与一大众人马快步敢去,他沉下头,心中不断的想:“不过多少年,蚩尤族人就得犯来,蚩尤可不比寻常诸侯,他此率兵亲临,任何事情皆属难料。东山蛮族因为小女的婚事,闹得大不满意,老夫派人将白额大虎送去,竟然还不信伏羲打虎一事。小女见到那混小子,哭哭啼啼,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这一次,无论如何也得将那混小子抓来。此人一来,三大忧患即可迎刃而解。”,他心中越想越是着急,口中不断催促。他一个族中国师,素来奉天行德,高风亮节,在当地深受万人爱戴。但到了此时,面对关系道邦国命运,外邦友谊,以及小女终身幸福三事时,也不免气急败坏,大违常态。
一干迎亲队,穿过闹市,绕过秦山,来到一处名叫落英镇的小山镇中。
落英镇镇长得知仓颉远道而来,率着镇中老小,忙不迭上前接迎。
仓颉见到镇长满脸灰泥,开口而笑,心中想到这人在查询伏羲的居住时,做事推三阻四,拖泥带水,对他没有多大好意,淡淡地嗯了一声,道:“伏羲在哪里,叫他前来见我。”
镇长脸色一苦,道:“大人,真不巧,伏羲刚刚出去。”
仓颉大怒,一把拉开镇长,朝着镇子大步行去,口中斥道:“他早不走,晚不走,偏偏等到老夫来时才走?”,身后一众人马极少见他这么生气,人人噤若寒蝉,紧紧跟随,一步也不敢与他落后。
绕过一座大山,落英镇镇长快步行到仓颉身畔,哈腰笑道:“大人,远处山头旁,那座退了泥的土房子,就是伏羲的住处。”
仓颉足下不停,望着那座土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大凡能人均是深居简出啊。看不出来,看不出来。”,对身边几名彪形大汉道:“你们快行几步,把伏羲家的前门后院,通通堵住,莫叫他给跑了。”
就在这时,忽听左近三人怒喝道:“末将聿贤在此,尔等妖邪,快快束手就擒!”
这几句话虽然甚是幼嫩,却威仪十足。众人一惊,朝着镇子中的屋舍望去,却见有三名小童从小巷中窜了出来,挡在了道路中间。那三人身上穿着褪了色的布衣,人人带着一副鬼神面具,手中拿着一根柳树枝,神色凛然的立在迎亲队前,出声喝斥。
仓颉没有好气的挥了挥手,对身边一名叫做乘师叔的高大武师说道:“去将那三个小童打发了。”
乘师叔连连点头,与王麻二快步走去,挥手驱逐,道:“哪来的小顽童,快快回家去,别打搅大人做正经事。”
其中一名矮胖小童斥道:“老混蛋,本将军奉了元帅之命,特来会你,你若知道好歹,速速退回。我们三将,还急着赶赴元帅婚礼!”
仓颉一惊,暗想:“伏羲难道正赶着结婚,要是让他抢先一步,那可不好。”,对乘师叔道:“快点打发了,别耽误了行程。”
乘师叔心中跟着一急,与王麻二两人一手一个,将小童抱到一边。不料,那三名小童甚是难缠,对着两人又打又咬,缠着众人,毫不缓手。
王麻二心中生烦,将三名小童的裤子给拔了,一声坏笑,道:“看你们还依不依。”,说到这里,随手一掷,将三童的裤子丢到树枝上。聿贤,魍魉,虎头三人,顿受委屈,拂面大哭。
一众大汉来到伏羲家大门前,一名班头对身边人说道:“我们与其在外面守着,倒不如直接进屋抓人,这么一来,岂不更讨大人欢心?”,数人对望一眼,点头称好。
“班头”大步跨出,双手推开大门,见大厅之中,屋里屋外聚集了数十余人。这般人穿着不一,神色冷淡,见到自己与身后之人,众人目光相交,脸露异光,更有人悄然握住兵刃,不作声色。“班头”老于江湖,见到这等驾驶,大觉不妙,对身旁数名大汉对望一眼,顿时没了主意。
大厅之中,一名白衣剑客迎了出来,望了“班头”等人一眼,冷冷说道:“诸位来此,有何贵干?”
“班头”见剑逸之相貌俊美,身着白衣,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语气顿时软了不少,笑道:“敢问英雄,姓甚名谁,师承何处?”
剑逸之长袖一挥,淡淡说道:“祭火门弟子,剑逸之!”
众人听到“祭火门”三字,已是暗叫不好,又听“剑逸之”的名讳,身子立马矮了半截,勉力笑道:“哦,原来是剑兄,我是地火堂弟子,区区贱命,不说也罢。”
这时,大厅之中又行出一名瘦长的黑衣人,“班头”等人一眼瞧见,颈间顿觉一阵冰凉。颤声说道:“就连剑逸之也来了,那么这位英雄,可是绝侠双杰之一的祁飞兄弟?”
祁飞点了点头,星眸瞥了众人一眼,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班头”脸色一白,讪笑道:“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二位,有幸……哦,可能走错了门,我们是来找伏……”,后面的“羲”字还没来得及说出,他身后一人察觉不对,大叫道:“走错门啦,对不住,对不住。”,说着,拉着“班头”的衣衫,连连使着眼色,要他离去。
嗡的一声轻响,银白长剑出鞘。
剑逸之淡淡说道:“你们是来找伏羲的?”
没待那人说话,祁飞说道:“对你们主子说一声,伏羲不在!”
此话一出,“班头”等人随即意会,大喜道:“多谢,多谢,小的这就告退!”
“伏羲在不在里面?”,门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班头”脸色大变,望了望剑逸之手中的银白长剑,又瞧了瞧身子瘦长,神色冷漠的祁飞,颤声说道:“伏羲……啊,不在!”
“哼……废物!”,一言甫毕,一名光头灰袍老人急匆匆走了进来。对左右望了一眼,冷笑道:“好啊,你们在这里聚集人手,难道是意图谋反?”
众人聚集在伏羲家中,本是要为伏羲出气评理,若事情变得严重一些,动手打人,也顶多也只算是聚众闹事。此时听到仓颉随口一句“你们在这里聚集人手,难道是想着谋反?”,人人心头均是一凉,暗想:“聚众谋反,那可是能够株连九族的大罪啊。”,众人心惊还来不及,有哪敢出声造次。
剑逸之气得手直发抖,祁飞暗暗握着他的手臂,示意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仓颉左右望了望,见无人敢在自己面前放肆,长袖一甩,“伏羲,伏羲快给老夫出来!”,大步朝着伏羲卧室行去。他一连望了几间卧室,柜子里,床榻下都仔细瞧了个遍,却是空无一人,心中不免焦急起来。直到走到离后院较近的最后一处,却见到一名中年文士,在屋中自斟自饮,那人神采清雅,举止有度,与大厅之人大不相符。他瞧得奇怪,对此人的气度心生敬意,探入房中,问道:“请问先生姓甚名谁,可否认识伏羲?”
中年文士便是应龙。
应龙折扇一合,点了点身畔的凳子,连声笑道:“见面皆为缘,请坐。鄙人应龙,是伏羲的义兄。大人这么急着找他,不知所谓可事?”
仓颉见他对自己,既不起身相迎,也不谨言回答,但见他举手投足,谈笑风生之中,自然有着一股怡人心怀的儒雅率直之气。笑语过耳,俊容在前,叫人非但感觉不到丝毫寡礼少诚之处,反而大有宾至如归之意。仓颉心中重重烦恼,也竟为他这么一言一笑,消去了三分。他依言坐在木凳上,然而,在他曲腿沉身之际,也不忘着朝着卧室一侧的木床下瞧上一眼。
应龙瞧在眼中,淡淡一笑,说道:“大人莫惊,此屋既无梁上君子,亦无榻下丈夫,唯有沁心美酒,只含由心笑意。有何心事,大人尽可直言道来,应龙或许可以相助一二。”
仓颉知他言外之意,脸色白了白,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唉,愁心的事儿多着呢。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重大,事事揪心啊。”
应龙哦了一声,替仓颉斟满一杯酒,道:“天下事既是邦国事,无国何成家,听来此时非同小可,应龙愿闻其详。”,说着,端起一杯酒,敬了他一杯。
仓颉本不喜饮酒,但他一为应龙豪爽之兴所染,但觉在这等兴致谈笑之中,不饮下这一杯酒,颇为挂不住面子,二因他自称伏羲义兄,自己有求于他,不得不饮。当即一饮而尽,叹道:“族长膝下有一名叫做凌烟的千金,我为她伯父,小女天生丽质,才学出众,深受族长痛爱。只可惜啊……虎狼蚩尤,趁势作乱,此人凶狠如虎,唯暴而视,天下诸侯对其可是谈虎色变。他族非最众,兵非最强,而其性却是最凶。此人一出,兵连祸结尚是小事,就怕他人还未来,兵还未至,而天下诸侯早已胆颤心惊,开城投降了。族长与老夫深知此意,左右诸侯能合力对尤,只属梦寐之事,独惧他们惧怕虎威,为虎作伥,反助于他啊。”
听到这里,应龙张开折扇,摇了摇,正色说道:“难怪族长将远族嫁女之事,瞧得如此着重。但这与我义弟,又有何关联?”
仓颉拍了怕大腿,深深叹了口气,道:“关联大着呢。族长慎重其事,忍痛割爱的将爱女远嫁他族。他族也自隆之又隆的大设酒宴,迎接远族千金。自出了白额大虎一事,对方以为我族其意不诚,故意挑衅。你看,这好事也就变成坏事啦。他们不信一人之力可以打虎。于是我族扣住白额大虎,远呈过去,谁料到反而弄巧成拙,叫他们更不信那么雄健的白额大虎,是给一名少年人活生生打死。反怪我族居心不良,有意挑生事端。你说,如果我们将你义弟,邀到东山蛮族,由他亲手再行打死一只老虎,不就大事可解了么?”
应龙纵使豪情快意,听到这里,也不禁脸色生变,暗道:“赤手斗虎,是何等危险的事,我怎可叫我义弟再行赴险?”,勉力笑了笑,道:“大人也不必将愚弟瞧得那么重要,只要公主本人亲至,再婉言道明一切,不是大事可解也么?”
仓颉叹了口气,道:“这法子早就试过了。小女远嫁蛮族,心中本就极不情愿。经历白额大虎一事后,不知是余悸虎威,还是芳心有属,心仪那名打虎英雄,唉,也就是你义弟了。自那以后,更是左一个不喜欢,右一个不乐意,还寻死觅活的说,宁死也不愿再行远嫁他族。你说,我这该怎么做?”,这一件事,倒真是仓颉心中最为难解之事。
不料,应龙哈哈一笑,道:“大人啊,这你可就有所不知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事事邀*太甚,往往适得其反啊。既然风云自有风云变,时势自有时势出,我们为何不远离江边,隔岸观火呢?”
仓颉为这一事,寝食难安,听到这里,想到自己这些日子一连受挫,心中朦朦胧胧似乎有所得解。问道:“如何远离江边,又如何隔岸观火?”
应龙哈哈一笑,摇扇说道:“大人是否留心,大人为嫁女之事而*心费神,结果适得其反。大人为江山社稷之事而愁心费神,结果也是适得其反。大人为了邦国交谊之事而苦心运营,结果呢,还是适得其反。”
仓颉在这些天,大受其苦,听他这么一说,大觉有理,急道:“那我该怎么办?”
应龙道:“所以啊,闺女自有闺女之福,邦国自有邦国之幸。大人本是远居战外,遥观战事,何不安心自守,静待佳音?”,这一句话,无意之中提到了邦国之中,明哲保身,坐待事成的邦交之道。
仓颉听到这里,不禁细细打量了应龙一眼,见他面如冠玉,谈吐非凡,心中大喜,暗忖:“没想到山林乡邻中,也有这等高见远识之士,且不知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高人,还是修身养性与山林之中的贤者能士。此人,日后必当提拔重用。”,当下用心的又瞧了应龙一眼,记下他的模样,道:“先生之意,难道是任凭风浪起……”
应龙摇摇白折扇,点头笑道:“稳坐钓鱼台啊!待敌国入侵之时,君王若能君子自持,礼义待人,何愁大事不解?”
仓颉听到这里,困扰多时的疑虑尽数消去,开怀笑道:“好,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老夫就此别过。”
应龙折扇一伸,拦着他问道:“大人这么急着去做什么?”
仓颉摸了摸额头,道:“小女还在轿中等候,老夫唯恐……”
应龙笑道:“唉,先生,儿孙自有儿孙福啊。”
仓颉随即领会,笑道:“先生说的是,但老夫离开她这么久,心中总有些忐忑难安,就怕她一个想不开,胡作非为。”
应龙挽留住他,笑吟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
与此同时,伏羲中,大厅门外的小河旁。
剑逸之道:“祁飞兄,你刚才为什么阻止我对付那个老光头,难道你怕了?”
祁飞道:“这件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而且,我另有计较。”
剑逸之怔道:“什么法子?”
祁飞笑了笑,道:“那老贼胆敢打伏羲兄弟的主意,咱们为何不打他侄女的主意?”
剑逸之脸上变色,惊道:“你的意思是说,将族长千金给绑了?那是多大的罪名,你知道么?”
祁飞淡淡一笑,道:“我们可以略施小惩,既不伤了两家和气,也能叫他知道我们的厉害。”
剑逸之道:“是什么法子?”
祁飞道:“换身行头,假传仓颉之命,说仓颉心中气愤,要他家千金自行回去。这落英镇山路偏远,少有车夫,谅她一个深具闺房的女儿家,难道还能跋山涉水不成?此计一旦奏效,还不叫仓颉吃一顿苦头?”
剑逸之道:“好!这也没多大困难。”
应龙兴致升起,口中唱一句,便敬仓颉一杯酒。
仓颉心中受益,却之不恭,含笑交杯。两人这么你一杯,我一杯,浑然望了时间。
一直等到应龙酒醉,伏案不起,仓颉这才晃悠悠立起身子,跌跌撞撞走出门外,低声喊道:“来人啦,来人啦……老夫醉酒啦。”
一人快步前去搀扶,仓颉身子晃了晃,嗯了一声,随着他人一步一步走出大厅,心中似乎颇放心不下,对那人叫道:“你下去后,赶紧查一查,那个叫……叫应龙的文士,家居何处,身世如何。”
那人一愣,问道:“您说的是最近山上,那个白衣折扇先生,应龙?”
仓颉在懵懂中,听到“白衣折扇先生”六字,连连点头,喜道:“唉,正是,正是!”
那人道:“他啊,只是个穷苦教书的!”
仓颉醉笑道:“大凡能人均是深居简出啊。”
(PS:此词原为李白的《将进酒》,本该由行书出自心裁,自行作出,只因这一句《将进酒》无论是意境,还是唱词,实在是太符合本文的故事情节,也实在是太过符合本文中所述的那些风风雨雨,得得失失。尤其是伏羲大功告成时,见到自己身边所剩无一的谋臣武将时,那般既是慷慨豪迈,却又寂落无奈的心境。与应龙此时把酒当歌,长歌当哭时的慷慨无羁,放声吟唱是的情怀与气慨,行书在感慨聆听之时,但觉此词不虞分毫,正中文章下怀,行书也就率性而为,将此文纳入文中!
另外,章节中,应龙对仓颉所说的应对之法,也正是《老子》中,所指的“无所为,无所不为。”,对于这句话的解释颇多,不过,行书对这一句话的解释更倾向于中庸之道中的“无为而治。”,也就是说,不要刻意去做什么事,也不要刻意不去做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