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自家中后门奔出,穿过数间纵横交错的小道,来到一条巷子里。
小巷之中,空荡荡,既没有摆街的商贩,也没有过往的行人,萧风吹过,荡起几片落叶,悠悠翻滚。凄凉寂寞之中,却也有着一阵说不清的萧杀。
伏羲瞧见这一条没有萧索凄落的小街,心中不禁掠过一丝凉意,他迈出大步,慌不择路奔走,还没道转角处,只听身畔一人说道:“打虎英雄?嘿嘿,有没有兴趣投入我的门下,拜我为师?”
这一句话平平淡淡,自身畔传来,但语气生硬干涩,如一把寒光直面*来,叫人听到顿生凉意,伏羲一惊,步子滞了滞,循音望去。瞧见紧关着的店门外,一副木座椅上坐着一名青衣剑客,那剑客鬓发肩散下,脸颊生有短须,莫约三十许。一手轻抚着躺在桌上的青色长剑,一手拿着一罐酒壶,仰头作饮。叫人一时瞧不清模样。
伏羲知他是一名江湖剑客,暗觉不可轻易得罪,随口回道:“你是谁啊,拜师干什么?”
那青衣剑客,酒不离唇,嘿嘿笑了一声,道:“鄙人共工,江湖人称独侠客君子剑!我见你胆色过人,赤手斗虎,有意将手中最为得意《凝雾剑法》,传于给你,叫你成为武林之中一代圣手!”
伏羲一听,大急道:“对不住,对不住,晚辈正急着与妹子私奔,先生还是另寻高徒吧。”,说着,拔腿就跑。他刚一迈脚,但觉眼前一黑,紧接着扑的一声大响,像是撞到了一堵墙,跄踉后退,还没明白怎么回事。
忽听身前一名大汉,粗声喝道:“臭小子,你小子找死么?”
伏羲兀自一阵晕眩,歉然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晚辈有事先走一步。”
那大汉,喝道:“小子,你的事急,我的事儿难道就不急了?”
伏羲挣开一看,瞧见两名大汉立在身前,这两人身材魁梧,身穿戎甲,其中一人生的面容俊俏,器宇不凡,另一人却是光头火眉,面色丑陋,正凶巴巴的瞪着自己。
伏羲心中一惊,暗叫不好,笑了笑道:“对不住,晚辈忙于赶路,一时没有留意眼前事物,恳请二位海涵,留路放行。”
那光头大汉,上下打量了伏羲一眼,狞笑道:“哈,这不是打虎英雄么,行色匆匆的去做什么?撞了人,还有理了?”,话中大有寻衅滋事是之意。
伏羲脸色微变,“完了,女娲妹子还在等我,耽误了时间,可就大大不好。”,朝着身畔青衣剑客瞧了一眼,心念一动,对他大叫道:“这位师傅,您不天下间无敌么,还请您帮我揽过此难,要我当您的徒弟,日日侍奉您,陪伴您,都可!”,说着,转身朝着共工拜了三拜。
共工嘴角微动,放下了手中的酒壶,拿剑起身,对着伏羲冷然说道:“到了现在,才想到共某的好处?不孝后生,该罚!”,这句话说得甚是严厉,却也无法遮掩的流露出一丝喜意,大有默许收纳之意。
光头大汉听到有人出声接战,心下大喜,轻擦双掌,狞笑道:“好啊,这下可有架打了。甚妙!喂,出招吧。”
共工垂着头,目光落到自己手中那柄青剑上,说道:“你们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两人一起上?共工不愿滥杀无辜,可手中这柄青龙剑,光华锋利,饶不了人!”
光头大汉听他说得甚是孤傲,顿生怒意,双手握拳,对身畔俊脸大汉说道:“三哥,这人太过张狂,兄弟今日要不好好教训教训他,就真对不住老五这双拳头了。”,对共工说道:“我刑天是什么人,有我一个就够,害怕你是大罗神仙?”,他们正是颛顼与刑天。
这时,小街上行来一对男女,男子相貌雄峻,身材魁梧,女子柔美貌美,一身白衣。两人闲步而来,但见到这街中剑拔弩张的四人时,步子不禁变得浮躁沉重了许多。
刑天口中虽不放词叫阵,目光却望向颛顼。似乎再等待他出声允许。
颛顼默不吭声,留意观察,这时才道:“这位兄弟孤傲如锋,冷漠如剑,人未动,心且静,而手中的那柄青龙剑,似已兴跃而,颤而生鸣,了不起的人,了不起的剑。”
刑天道:“三哥,这架到底打是不打?”
共工傲然而立,淡淡说道:“现在想要避退,已经晚了。”
颛顼低声说道:“这人不易对付,我们当以大事为重。”,对共工朗声说道:“在下大荒颛顼,既然你身有要事,急需亲赴,若不行约战如何?”
共工哈哈一笑,道:“约战?好,时间,地点!”
颛顼道:“明年今日,不周山下,你我决一生死!”,此话一出,那名白衣女子,与魁梧汉子,均是大惊,忍不住停下步子,侧目观望,他二人双手紧握,神情焦切之极,像是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十分担心着什么。只听共工说道:“我想先行教会徒儿那套《凝雾剑法》,不周山太远了。明天的此地,如何?”
颛顼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共工道:“好,不见不散!”
白衣女子听他二人这么一说,总算松了口气,正欲与他身边的男子离去。
忽听伏羲大叫道:“不行,万万不行。师父,徒儿现在真的有急事!”
共工淡淡说道:“你随我去黄河畔,摒除杂念,习剑一年。一年之后,剑术也该小有成就,那时你凭着自己这一身武功,还有什么事办不了?”
伏羲心急如焚,想要告诉他原委,但时间急迫,又哪里容得了他静心细说。苦道:“但是,师父,女娲妹子,对弟子真的很重要。就容弟子一刻钟的时间,待接她回来。我与她一同陪伴师父,如何?”
共工脸色一沉,叱道:“是女人重要,还是剑术重要?你想拜师学艺,怎么连师父的第一句也不听了?”
伏羲大急,无以回答。
在身旁的白衣女子,道:“女人重要!”
共工冷冷的望了那白衣女子一眼,哼了一声,道:“妇道人家,如何知道男人心中的想法。”
白衣女子妩媚一笑,道:“呵呵,这句话可是你说的哦,到时候就别反悔了。”
共工侧过身,不愿搭理她,道:“共某从不反悔,难道你想与我决斗……”
“打死你这死丫鬟,老娘好心你给做媒,你居然敢不乐意。怎么了,养了你这么多年,翅膀硬了,可以不听老娘的差遣了?”,转角的巷子中,一个气愤泼辣,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过来。
一名女子哀声哭道:“婶婶,对不住,翠儿愿意终生伺候婶婶,但……啊,婶婶,不要打啦!”,那声音婉转动人,语调却显得悲伤无助,叫人听了为之心酸。
一名老年男子,劝道:“王婶,再打就要出人命啦。”顿了顿,像是对翠儿说道:“翠儿,你从小被卖到王家,婶婶能将你嫁给杨老爷子,虽然自己是受了些委屈,但你成为姨太太以后少不了好处。你这么坚持,又是何必呢?…….哎呀,王婶,你将翠儿打坏了,小人如何向老爷子交代。”
王婶道:“杨管家,你大老远跑来,且先歇息歇息。”,对翠儿怒道:“打死你这臭丫鬟,看你还敢不敢跑,看你还敢不敢跑……”
这三人,和身后一众人边打边骂,转出巷子。
王婶拿着一根擀面杖,手中丝毫不缓,一杖一杖打去。翠儿体质身弱,腰间给打了一记,立即不支,一个跄踉,摔倒在地。
共工大怒,喝道:“尔乃何人,为何欺负弱小女子?”,说着,大步行去,伸手一拦,挡在翠儿面前。
王婶见此人手拿青剑,面容冷淡,来势甚是不善,先是吃了一惊,但觉自己有理在前,身后又有数名大汉撑腰,也不再担心,啐道:“哟,哪来的流浪汉子,自身都难保,还敢多管闲事,快快快一边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耽误事儿!”,说着,双目上望,作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翠儿见到王婶的神气,心中顿时害怕无比,站起身子躲到共工身后。
共工甚是倨傲,听她这番不屑之言,眼中精光大闪,手中长剑一紧,正要发作,心中似乎想到了什么,淡淡说道:“如果换做是我共工,一刻钟以前的脾气,肯定饶不了你们。但……”,回目望了伏羲一眼,冷气傲然的脸上,掠过一丝欣慰,说道:“我此时还不想伤人性命,你们走吧!”
王婶大觉不可思议,啧啧数声,道:“嗨呀,你这贱丫头,居然找一个流浪汉为你撑腰。哼!这是我们自家的事,就连官府也未必可以插得了手,你还是走远些的好,莫得罪了人家杨老爷子。”
杨管家挺着大肚子,高声说道:“咱杨爷,别说在这小乡村,就连附近的县府大人见到他,也得礼让三分,你是什么东西,还敢在这……”
共工眸子一瞪,那杨管家顿时没了声音。翠儿,见到事情要闹大,哀声说道:“共工大哥,你的好意翠儿心领了,那个杨老爷却是不易招惹,你还是先去吧。”
王婶从怀中取出一张契约,指着上面的白纸黑字,大叫道:“看到没,这时卖身契,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莫说她是得到杨老爷子的赏识,攀枝高嫁。只要老娘心中一个不乐意,就是要她嫁鸡嫁狗,那还能随她的意愿?”
翠儿在她身后,轻轻拉着共工的衣衫,哀求道:“共工大哥,你还是好好的去吧……!”
共工自来独行江湖,拼杀多年,孤零零一人,只于手中这柄青龙剑为伴。纵然听人叫唤自己姓名,要么心藏歹念,笑里藏刀,要么大战在即,语气毒辣,而此时一连听她两度诚挚真切的叫唤自己,不免心为之动。回目朝她望去,见她口中虽说着要自己离去,但脸色楚楚,甚是不舍,他默然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我与你同是苦命之人,也难怪,在第一眼瞧见你时,就忍不住想来助你。”
王婶见他对自己等人视而不见,与翠儿说出这一句古里古怪的话来,她虽一时猜不出其中缘故,却也觉得是对自己极为无礼,道:“怎么了,你还真想找淌了这趟浑水,叫你瞧瞧老娘的厉害。”,说着,招了招手,对身后的门丁,吆喝道:“你们给我教训教训这流浪汉。”
门丁领命,持着木杖,朝着共工打去。
伏羲见门丁一共十余人,他却不惧,有意起身前去相助。共工说道:“来得正好!”,说着,身影微动,众人哎哟哎哟痛嚎,才只是眨眼,那众人倒的倒,翻的翻,尽数跌倒放声痛吟。伏羲还未瞧清是怎么回事,只是到共工手中长剑尚未出鞘,单凭着无锋剑鞘,面对十余人,既不出剑化解,也不侧身躲闪,只听扑扑数响,这等武功,又岂是他单凭着血气蛮勇,粗手粗脚,徒手斗虎,所可相提并论。他瞧得玄之又玄,目瞪口呆之际,又大觉出招未免太过迅捷,意犹未尽。
共工睨了众人一眼,淡淡说道:“刚才已是手下留情,如果还敢放肆,休怪本人不客气。”
伏羲听他这么一说,又见王婶心中怒气未泄,大有不甘不结之色,心中大觉痛快,张目而望,浑然不知,立在他身边的白衣女子,凝视着他时,流露出的欣慰亲近之色。
“喂,呆子,还不赶紧去找你的女娲妹子,难道很想与你师父去黄河畔习剑么?”
伏羲一惊,回过神来,“不好,我也太过粗心了。”,对那白衣女子谢道:“大姐,多谢你了。”,说罢,转身便跑。
白衣女子,听他称自己“大姐”,心中涩涩的,好不是滋味。
她身边的魁梧男子,缓步走进,轻声说道:“我们现在可以回山了么?”
白衣女子淡笑道:“再看看吧,呆子还还是呆子,对他总有些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