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几座山,来到一处群山耸立的怪峰,群山之间有着一处天然的谷口,谷口两边排满士卒。
一将见到臣煜,连忙上前叩拜。
臣煜点了点头,与季羲一同进入谷口之中。季羲心想:“这儿不是我与凌烟一同进入,生得像迷宫一样的山洞么。他带我来这里,且不知有何用意。”
他随着臣煜一路行去,漫长曲折,阴暗潮湿的石洞中传来臣煜的声音,“跟紧点,别迷路了。”
季羲应了一声,微微加快了步子,问道:“这里昏暗黑沉,多有苔藓,族长行得那么快,不怕摔倒吗?”
臣煜哈哈一笑,道:“这里本来生满了苔藓,可说洞中虽有洞道,却是无路可走,但我行得次数多啦,路也就走出来了。”
季羲一奇,道:“路,在哪里?”
“脚下。”
“可脚下全是苔藓,潮湿滑腻,若是换做功夫不高的平常人,看来就得俯下身子,爬着行走了。”
“这么多年以来,我在这条洞道中不知行了多少次,早已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只是洞中无光,不易看见而已。你若在这里耗上十年光阴,也可行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可惜啊,岁月蹉跎,人生苦短,又有几个十年光阴可行,又有几个十年是壮年英姿。如果感觉不适,不妨照着我的路走,也可快捷方便得多。”,说到这里,声音之中大有悲凉,沧桑之感。
季羲细细瞧着前方那个黑色模糊的身影,跟着他的步子,一步一步的行去。果然,脚下踏实得力的多,他一步一步的行,心中细细回味着他刚才说的那一句话“……岁月蹉跎,人生苦短,又有几个十年光阴可行,又有几个十年是壮年英姿……”,幽幽的出着神。
不多时,前方传来一阵敲击轻响,紧接着吱吱数声。
随着吱吱之声大作,这个昏暗潮湿的石洞顿时光芒大盛,缤纷迷离。
季羲跟着臣煜进入一处侧洞,他人刚一踏足进洞,忽觉冷风扑鼻,寒气*面,似有满屋高手,持着万仞冷刀凌空刺来。他大惊之下,身子微微一颤,目光游走,随即瞧到洞壁四周寂静肃然,刀剑俨立,哪有半个人影。原来虚惊一场。
季羲游目望着石壁上的兵刃。宝剑,剑身一泓秋水,锃亮如镜,倒映这他那一双惊诧不安的眸子。宝刀,刀身浑厚,静卧刀架,刀刃凝光,倏忽之间便会寒光四溅,刃光掠来。另外斧钺锤棍,样式百出,但无不是世间少有的宝物利刃。
他与凌烟曾去过其中一间放置兵刃的侧洞,其中兵刃锋芒显露,巧夺天工,已是世间少有之物,凌烟还想要他就此选出一道利刃作为武器。但要与这间石洞想比,却是远远无法相提并论。其势有如画中之虎,雄姿狰狞,神韵悍猛,就算巧夺天工,神似至极,终究只是纸中之虎,焉能比得上嘶吼含怒,睁目生威真虎的分毫?此间兵刃,尚自静寂躺卧已是寒光扑面,煞气*人,若是握在武功高绝之人手中,哪还不能戟指九天诸神,斩杀九幽罗刹,惊天骇地,栗神摄鬼?
季羲看到这里眼瞳间间放大,心跳也随之加快,心中更是亢奋激动得无法勒制。他身为习武之人,哪里有没有想法去寻一把神兵利器,于同自己御敌杀寇,豪战天下的念头。
臣煜见季羲脸色潮红,气息加快,眼光念念不舍的回视这一件兵械,却又迫不及待的想去望向第二件兵械,可见他此时欣喜激奋到了极处。见到眼前的少年人这幅心热猴急,目不暇接的神态,回想到自己年轻时初来洞府时的这般心境,心中也跟着大为欢畅,淡淡的笑道:“天下神兵,尽藏此间!”
季羲对他的话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放眼四望,但觉触目而来的神兵无一不是自己喜爱,无一不能研习专长,他目光扫过。游走欢悦的目光忽然停滞在了大洞正中央,横握这一枚兵械身上。
那兵械不似其他兵刃那般菱角琤亮,寒光四溅。通体呈幽紫色,一丈余长,非铁非木,略现粗朴,一端有着紫黑色垫把,另一端却给斤二尺皮囊包裹,不见真容。在众多武器光芒之下,那把被皮囊包裹一头,棍子般的兵械更显得黯淡自敛,隐然之间却又有这一幅*减众多寒光宝刃,抑止低沉的霸者之气。
季羲忍不住走上前细细抚摸去,杆身光滑,不乏手感,轻轻一抬,质地厚实,并不如何沉重,他的目光自然而然的望向那个被皮囊裹住的杆端上。
臣煜窥得他的心思,笑道:“将军不妨将皮囊取下,观上一观。”
季羲点了点头,伸手触去,皮囊颇为古朴,皮质柔嫩鲜明,犹胜过新皮缝制的一般。他手尖轻握,缓缓挪去,皮囊移过,微露缝隙。只听哗的一声轻响,幽然生出。
季羲听到这等异响,眼角一闪,连手指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皮囊脱去,他定目一看,不禁惊得差点跳了起来,“杆端竟然空无一物!”,望着杆端迸射而出,那道如纱如雾的微弱紫光,他心中一滞,还以为自己心下紧张颤抖而将这等神物弄损,回目望了望臣煜,满脸不解,又是满脸惭愧。
臣煜瞧出他的心思,道:“这支兵械原名叫做凝云含雾紫烟枪,这原本是一柄十分难得的神兵利器,只可惜枪头给人折断。后世之人见到这等神兵就此消损,心下可惜于是就将它匿去前面四字,称做紫烟枪了。这把枪虽然折了枪头,但也有颇多可取之处,你且使上一使。”
季羲点了点头,手中紫烟枪尾端一挑,左脚扫出,使了一招“触物思亲”,心觉这柄枪长短轻重恰好趁手,无伦长兵马战,还是近身搏斗,均可施展出其中威势。他心中暗暗叫了声好,随即使出“犹见故人”、“情致绵绵”、“若即若离”、“举案齐眉”等招式。那紫烟枪说来也怪,季羲挥舞之时,手中劲力随着招式赠减吞吐,紫烟枪枪头上迸射而出的幽幽紫光,也像是随着他的心意一般风芒徐急吞吐,手中运劲,枪尖光芒也是随即变幻,大力时枪尖转红,直至暗红,平素时又回复了以往的若有若无的幽幽紫光。
他招式使到精深处,紫烟枪枪头的光芒更是忽明忽暗,忽紫忽红,时而暴涨疾走,时而淡如幽光。紫烟枪光芒一出,屋中这满屋的刀光寒刃本就黯淡了三分,他长枪扬起,神功施展,满屋忽暗忽明,如风中之烛,闪烁不定,萧索森寒之气,竟然也为抢光刃气所夺。
这套将枪法本是由《凝雾掌法》转变而来,紫烟枪瞬时光芒转换,煞气*人。其中也不减掌法中两情相悦,相思缠绵之意,他将武功施展到了极处,不由得心境也随之而感。回想到自己在天都城中为了救得女娲,一人一骑一枪,夺刑场的情景。又见紫烟枪之风芒直来直去,暴走苍穹,心中也是豪情翻滚,相思如潮。招式使尽,枪杆一顿,瞥见抢杆挺直,幽生紫光,思绪也是这般“我对女娲的爱意也如此枪一般,忠勇无畏,至死不渝。”,想到心爱女子,嘴角不觉间生出一丝甜蜜温馨的笑意。
臣煜猜不到他的心思,见他冰容消释,大违常态,也知他对此物喜欢得紧,微笑道:“自来好马配良将,宝刃配英雄,将军若是喜欢,我便将它赠送给你。”
季羲给他一言道出心中之事,胸口血气上涌,大为感激,本欲出言道谢,但见到这无锋断枪这么命运不幸,心中痛惜之极,也是好奇之极,问道:“这么好的一把枪,不知是因何人而断,也不知因何物而断。”
说到这里,臣煜的老脸上恢复了平静,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祖辈相传,很多年前这把枪本为不世神兵,持枪之人也为不世神人。有一天,那一人一枪,遇到了一个神通广大的使斧人,那斧头神威了得,使斧之人更是犹在神斧之上。两人拼斗了几天几夜,持枪人功夫始终是逊了使斧人半筹,神枪也逊了神斧一些。使斧人见他武艺太过了得,唯恐此人他日成为后忧,于是叫那人立下重誓,终身不得为非作歹,祸害人间,若有违誓,人如其枪。这么一来,当年的凝云含雾紫烟枪,也就这么成为了如今的紫烟枪了。”
季羲心中一惊,脸色变了变,沉头说道:“多谢族长美意,季羲适才不知此兵有着这么一段曲折离奇的故事,更不知此兵为不世神兵,适才大喜冲头,得过之处还望海涵。季羲自问一非不世之人,不敢拥有这等不世神兵,二非王公贵族,连城厚礼,我是万万收不起。”
臣煜眉头一蹙,轻怒道:“你当我是何人?既然不想随我领兵上阵,征战天下,我不会多作勉强,更不会对你使些诱利计*的伎俩。老夫生来爱才如命,求贤若渴,见你满腹才学赠你良兵,独望你能在乱世之中求得生存,免受战马蹂躏而已。你却将老夫的好心当作驴肝肺,冤枉误解了老夫的初衷。”,说到这里,长袖一甩。
季羲张口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如何说才好,但听到说道“生存”二字,想到在炼狱场中你死我活的拼杀,屡历奇苦,切骨之恨,对这两次有这常人无法探得的更深一层理解,心中惆怅万分,怫然有感,喃喃自问道:“生存……何为生存?”
臣煜道:“生存对你而言,就是让自己和自己喜爱的人活着,是好好的活着。然而,乱世之中,生有一幅不甘沉沦,喜争好逐的心志,已属不该,年纪轻轻怀有一身上等武功便是大错特错,而他偏偏又天纵奇才,有着满腹兵略,更是一错再错。而这三点若是全然汇聚于一人之身,可说是千错万错,错无可错。其实你心中也知晓,只是自欺欺人,不敢正视罢了。现在,摆在你的路只有一条,投身于我,改天换命!”
季羲之前与女娲安安分分蜗居堂庭涧,本来与世无争,但听到战乱,自己竟然听不进女娲劝阻,心急迫切奔至百里之外的基山。想到这里身子大颤,脸色变得复杂起来,握着紫烟枪的双手不知可使生满汗水,可他心中不服,将紫烟枪在地上一顿,沉声说道:“族长说错了,摆在我面前的路,四面八方。战乱虽大,天下未必就没有我的立身之地。”
臣煜正色道:“当然有第二条路,第三条路了。我问你,你甘愿和平民百姓一般,任人调遣宰杀么?你会和那些厌倦世尘的隐士一般,不食人间烟火?”顿了顿,又道:“我看很难,以你的身手,和那副倔强不屈性子,以及胸中的才华,你会甘愿沉沦么?”,瞥了他一眼,见他脸色黯淡,沉头发呆,又道:“你手中的那柄紫烟枪,虽得折锋之厄,但也因祸得福,落下了不少好处。”
季羲听到紫烟枪的身世,放下所有思绪,哦了一声,不敢相信的望了他一眼,道:“什么……?”
臣煜戟指向周边石壁,朗声说道:“你看!人生命数并非天定,这紫烟枪遇祸折损枪头,却也因此生出尖锐锋利,霸道绝伦的淡紫锋刃,人生匆匆年载,弹指而过,但要料知一生祸福,难于登天。”
季羲回目望去,见石壁上,木架上,甚至宝刃上,不知何时零零落落,横横竖竖生满了剑刃一般的锋痕,锋痕凶猛霸道,痕迹极深。心中吃了一惊,甚觉惭愧,沉头望了望手中的紫烟枪。
但见枪头紫芒幽幽,莹然生光,刃间锋芒像是随着自己心跳一般,一闪一闪,寂落幽然,诡异奇幻中,又似在说,“选了我吧……我的光芒尚且尖锐锋利,大可粘燃沁嗜更多的鲜血……”
诡异,萧索,涣然而生!
(PS:大家可能觉得主角在拒绝成将,这一节中显得有些优柔寡断,令人费解,而南国族长也显得有些在他面前自堕身份,大家不妨带着这个问题,继续浏览下去,即可知晓。其实这样才算得上是符合了常情,也可咀嚼得到当时主角在是否成将这一节,复杂犹豫的心思。)